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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重病之际,却仿似要将平时欠缺的梦都一一补全般,噩梦鲜明历历纷至沓来,他于梦境中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小叔,小叔……”他梦见慕容宪一身铠甲,脸上带着有意克制却仍眉目飞扬的笑容,似是刚刚凯旋的模样。

    他脸上也扬起笑容,刚要向慕容宪走去,冷不防一把刀斜刺里向他砍来。他猝不及防,眼看伤于刀下。

    一声兵器入肉的钝响过后,眼前场景忽然切换到了十二岁那年的涿州战场上,慕容宪挡在他身前,背上被敌兵砍出一道血肉沟壑,反手一枪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他手忙脚乱地抱住慕容宪软倒的身子。慕容宪侧过身来,脸色却发了青,眼耳口鼻都淌出血来。他腿一软,抱着慕容宪跪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

    “……来人!来人!”良久,他才找回了一丝清明,嘶哑着嗓音大叫起来。抬起眼,却发现自己身处古蔺驿的客房内,周围站着一圈戴着面具的人。

    “救他,救救他!只要谁能救活他,我给他封王拜侯裂土封疆……便是江山拱手也无妨!谁能救他?!”他心急如焚声嘶力竭。

    那些人不为所动,面具上自然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一道奸邪的声音森凉入骨地飘了过来:“他不死,皇帝怎轮得到别人做?啊,他已经死了,真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他一低头,发现慕容宪果然已经死了。心痛得仿佛要炸开,而下一刻,心居然就真的炸开了,化作弥天大火从他的胸膛里,从他的眼睛里,从他每一寸皮肤里喷薄出来。

    “你们将死,无一幸免!”他一字一句地立着誓言,像个火球一般站起来,向那些冷血围观的人走去,想将他们统统烧成灰烬。

    “泓儿,你做什么?”一只手扳住了他的肩。

    他回身一看,是他的兄长慕容渊。

    他忽然矮了下去,仰望着慕容渊问:“哥,爹怎么还没回来?”

    慕容渊站在他们老家那株缀满了梨果的大树下,道:“泓儿莫急,爹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又问:“哥,爹怎么还没回来?他答应要带盛京的糖人给我的。”

    慕容渊递给他一支糖人,道:“泓儿莫急,爹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次问:“哥,爹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容渊的目光幻化成一首迟来的哀声恸天的挽歌。

    他忽然又化作了一团火球。

    “泓儿,你做什么?”慕容渊按住他。

    “我要杀人!我要他们统统去死!”他疯狂道。

    “你这样,是烧不死他们的。看到你的火光,他们一早就跑掉了。你记着,锋芒太露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真正能夺命于无形的利器,是不会让人察觉的。”慕容渊递给他一把乌沉沉的小刀。

    他握着那把小刀,浑身冷汗面色惨白地站在一座空壳佛像的肚子里,透过佛像上那丝裂缝看到的,是他前所未见的人间炼狱。

    “说,慕容渊的弟弟到底在哪里?”敌兵一边剥着三岁幼童的皮一边向孩子的父亲打听他的下落。

    那是慕容渊的副将韩友山最小的儿子,而他前头的几个子女,还有他的妻子,父母,此刻都已化作了韩家祠堂里铺地的血浆和肉泥。

    孩子在嘶声惨叫,一声声稚嫩泣血的“爹娘”化作一柄柄利刃将一旁的韩友山削得体无完肤。

    这个断了一腕身受重伤的铁血男人生平第一次泪流满面。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幼子,他张开了如被铁水浇注紧闭不开的唇,迎着敌兵得意而残虐的目光,一口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

    敌兵愤怒至极,把孩子的皮整个剥下来套在他头上。

    慕容渊带着人破门而入,砍瓜切菜般将祠堂里的敌军杀了个干净。

    韩友山跪在他至亲的血肉里,用断了手腕的右臂抱起他最后一个被剥了皮的幼子,左手拾起地上的长刀,迫不及待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慕容渊一手执着卷了刃的大刀,单臂将他从佛像的M.Dd-nE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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