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身于一棵树后面,看着长安在河对面山脚下的草地上和几个小的玩蹴鞠,跑来跑去很开心的样子,还会用俏皮动作逗孩子们笑。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阳光下她远而模糊的笑靥,只想把这一幕永远记在心间。因为他已经好久好久不曾看到她这般开心了,久到,他全然不记得上一次她这样笑是在什么时候。 可是好景不长,长安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手捂着胸口弯下腰去。 蕃蕃将球一扔跑过去扶她,就在近旁和女儿摘花的圆圆也被惊动。 慕容泓紧张地抠着树皮,看着长安朝孩子们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在圆圆的搀扶下走到河边一棵垂柳下坐下了。 如此情状,大约是当年胸口那一剑留下的病症?她身子不好。 料想也是,她躲在这里不想被人发现,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各地名医来给自己医治伤势。几乎致命的一剑,不好好调理,哪得好呢? 这都怨他,若不是当年对她逼迫太甚,她何至于此? 他一定要治好她的身子,哪怕倾举国之力。 长安在树下缓了一会儿,感觉那种心悸感稍稍退下去了,就拿起鱼竿来钓鱼。 当年卫峻那一剑差一点点就要了她的命,休养了差不多一年才能自主行动。这样重的伤后遗症是难免的,湿冷天气伤疤会酸痛难忍,剧烈一点的运动就会胸痹心悸。 她知道自己是个废人了。好在有蕃蕃和圆圆他们在身边,虽然废,却也体验到了上辈子不曾体验过的温情。如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蕃蕃娶妻生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平淡是福的幸福。 只是不知道,慕容泓的到来,会不会打破她现有的平静。 出了回神,她忽然发现四周似乎有些安静,方才还萦绕耳边的踏春众人的笑闹声说话声都听不见了。 发生何事? 她转头去看周围出来踏青的人,结果发现他们都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好吧,是慕容泓来了。 他大约也是想入乡随俗,所以今天穿得很是简朴。一身毫无纹饰的白衣,头上也只簪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无奈他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不简朴了,这么一身白的从那青草绿地中行来,耀眼得不行,根本让人难以忽视。也难怪乎这些百姓都看呆眼了。 长安看着他。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精神上也许受了折磨,但物质上并无亏欠,所以也没在容颜上留下多少岁月痕迹。再加上被百姓围观他似乎还有些不自在,就这么神情赧然缟袂绡裳向她款款而来,真的给人一种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感觉。 慕容泓走到长安身边,也学她的样子面朝河面在草地上坐下,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众人,众人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游玩。 “陛下觉着此处风景如何?”此番见面,长安发现慕容泓似乎寡言了许多,为免气氛尴尬,只得先开口道。 “甚好。”慕容泓道。 长安:“……” 这言简意赅的回答,也没个下文,弄得好像她在搭讪一般。 算了,只要他不觉得尴尬,她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长安的鱼钩动了。今天倒是好运气,第一钩就给她钓上来一条不大不小的鳜鱼。 长安将鱼扔在身边装了水的木桶里,回过身想穿饵,却见慕容泓捏着她的鱼钩,伸手就去她右手边的陶罐里摸出一条肥粗的蚯蚓来。 看着那青紫色的蚯蚓在他白玉似的指尖扭动,长安真的惊了。 以前可是她用手指模仿一下蚯蚓的模样都是要用鱼食扔她的人啊,几年不见都能徒手抓蚯蚓了? 慕容泓在那儿动作生涩地将蚯蚓穿到鱼钩上去。 长安看着他,他纤长的睫毛在洁白的眼皮上微颤。 原来不是不怕了,只是比以前更能忍了。 其实这又何必呢? 待他穿好了饵,长安将鱼钩再次甩进河中,从袖中摸了块帕子递给慕容泓,让他擦手上沾到的泥。 慕容泓捏着这块似乎还带着她体温的帕子,眸中突然酸涩。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