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处事果断,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更莫提还是对着自个嫡亲的宗室姑母,这样的怒气就当真更是罕见。 这几句近乎训斥的质问一出,莫说泰安公主了,便连一向持重的方太后都愣了一瞬,带着几分惊诧的看向了他。 赵禹宸回过神来,亦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抿抿唇,面色凛然:“苏氏无礼,朕自会责罚于她,姑母不必多心,也无需这般计较。” 身为皇室宗亲,要说最尊贵的时候,自然便是身为皇子公主,龙位上的是自个亲爹的时候,就是在兄弟姐妹间不得宠,但有父皇在,不论如何总能说上几句话,旁人也不敢太过怠慢,若是亲爹去了,上头换成了自家兄弟,那剩下的兄弟姐们便需比从前收敛几分,而若是帝位上的连兄弟都不算,再换成了隔辈的外甥侄子,那就当真是更远上一宗,就算是长辈,素日里也都得特意恭谨些,以防得罪了当今,日子便只会一日差过一日了。 而泰安长公主,如今便是这般对着皇帝侄儿的局面,莫说她因着宋家原本就处境尴尬,便当真是素来得宠,遇上帝王震怒也是需要小心的。 “陛下都开了口,姑母自然是放心的,哪里还会多心呢。”泰安长公主抬了抬嘴角,有些讪讪。 方太后亦只当是低头抿了一口参茶,瞧着差不多了,便也开口圆全道:“陛下政务本就繁忙,今个儿又闹了半日,想必也早已累了,这等小事便不必你操心,还是早些回去歇着要紧。” 赵禹宸闻言起身,便也顺势对方太后行了一礼:“劳烦母后了,儿臣告退。” 方太后温柔的点了点头,又特意关心道:“哀家瞧着陛下这几日都清减许多,前头事再多,也要当心龙体啊!” “儿臣遵旨。” 【宝乐也没吃正经什么东西,等泰安走了要记着再叫她吃点东西垫补垫补,不然那个馋嘴的,等半夜里饿了,又要点心,脾虚胃弱的只怕要积了食。】 这心声极快的一闪而过,方太后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出神的的神情,反而瞧着赵禹宸,格外关心一般:“方才席间吃了几口酒,可莫要在外头又吹风!”说罢,又朝魏安叮嘱道:“外头天儿晚了,叫他们多打几盏灯,行动都小心些!” 【这个时辰,用碗清粥是最好了,只这没味儿的,宝乐未必肯吃,还是熬一碗细细的肉糜粥……】 赵禹宸的手心攥的紧紧的,心下既酸且涩,唯恐叫谁发现不对一般低了头,等着魏安将太后的嘱咐都一一恭敬应了,便再不曾多留片刻,立即转身朝着殿外动了步。 “陛下慢走。”方行了几步,还立在木槅前的董淇舒便也屈膝福身,面带关切的朝他看了过来。 赵禹宸的步子微不可觉的一滞,却也并未停留,反而更快了几步一般,几步消失在了寿康宫殿门之外。 “陛下可要回乾德殿?”贴身伺候了这么久,魏安自然能看出主子的心情不佳,虽然不想这个时候是触苗头,但是眼看着赵禹宸在太后宫门外呆呆站了许久,却丁点没有动步的意思,感受了门口的凉风,却还是不得不小心上前,问了起来。 【哟,怎的这个时辰起这么大的风,得回去要个铜锅子来煮了羊肉补补……】 “离朕远些。”赵禹宸猛地开了口,魏安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他方才竟是忘了禁令,不小心走到了赵禹宸的三步之内。 魏安连忙又往回撤了回来,连连请罪,只心下却是暗暗纳闷,这么大的风,他脚步又轻,陛下背对着自个儿,竟是活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这么快就知道他往前靠了几步? 方才在抬头宴上用了几杯黄酒,这会儿叫风一吹,便仿佛泛出了几分后劲儿一般,一时有些昏昏欲醉,不过叫魏安这么一打断,他倒也当真又继续动了步子。 魏安这次没敢再多嘴,只示意跟着的宫人都小心些,远远的在后头坠着,就这般,从寿康宫到乾德殿这么点距离,竟是足行了两刻钟的功夫。 倒春寒厉害,一路寒风瑟瑟,几口黄酒生出的燥热都早已叫风刮了个干净,赵禹宸回到乾德殿时,手脚都已与面色一般的冰凉。但他在罗汉榻上缓缓坐下,看着多宝槅外的几盆茉莉,一时间竟是动也不动,彷佛连洗漱更衣的力气都再抬不起了一般。 赵禹宸之前就因着这几盆花与贵妃娘娘生过一场气,魏安见状,有些疑心陛下这是因着这几盆花而越发不痛快,便自作主张,叫花房又送了几支正开的腊梅,亲自挽了袖子去端。不曾想,才刚刚动了手,帘后的赵禹宸便扬声道:“哪个叫你换的?” 魏安闻言一慌,连忙跪了下来,声音小心:“已摆了好几日……按规矩……”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