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尽力收拾了妥当,正门大开,门前一路都扫尘洒水,处处收拾妥当,连内宅的木门都被匆匆卸了下来,好叫御辇能一路行进太傅门前。 赵禹宸下了车撵时,董府宅院内,也已然整整齐齐的跪满了一院子的人,太傅长子董政如今还在刑部大牢里候着,等着秋后处斩,长房子弟们也都早已被夺去功名,与庶民无异,并没有资格面圣。 如今能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已太傅二子董严为首的董氏二房一众,原本身为太傅之子,在这个时候,圣驾前来探望安抚,乃是荣耀,他们是不必担忧的,只是董家刚刚才接了一道废妃,以及斥责董家教女无方的圣旨,且这原本的董淑妃,也正是这二房董严的嫡女。 如今见了赵禹宸,董严便也只是满心的惶恐畏惧,行了大礼之后,也仍旧不敢起身,只在地诺诺不敢言,结结巴巴的为女儿之过请起了罪。 赵禹宸却无意与他多言,只摆摆手,便径直进了屋内。 太傅正闭着双眼躺在屏风之后的床榻上,外头候着几个积年的老太医,见了他之后,皆躬身见礼,不必开口,便已低头将董太傅的病长篇大论,一一解释了清楚。 简而言之,就是年纪已大,加上之前董家长子获罪之时已经病了一场,大忧大怒,郁结于心,原本就还未大好,只是用些温补之物慢慢调养着,不曾想今日又是气急攻心,邪风入体,以这个岁数来说,只怕就是这几日,早晚之事了。 赵禹宸听罢,低头沉默一阵,便只动步绕进了屏风之内,看着床榻上面色枯槁,已仿佛连呼吸都瞧不出的老人,开口道:“可能叫太傅清醒片刻?” 陛下开口了,自然是有的,更莫提董太傅这身子到了这地步,原也在没什么好顾忌的,几位太医躬身上前,在董太傅身上扎了几针,瞧着睁了眼后,便又眼疾手快的在太傅舌下塞进了一枚千年参片吊着气,之后知道君臣之间定要有话要讲,便都低着头退了下去,魏安也退到了屏风外头,亲自守着。 “太傅。”赵禹宸在床榻边坐了下来,亲自动手在董太傅头下垫了软枕,扶着太傅抬了头,又极有耐心的等着半晌,直到太傅混沌的目光渐渐清明的看向了他,才又继续道:“太傅,是朕,您这会儿觉着如何?” 董太傅微微张口,嗓间只如一扇漏了气的风箱一般,努力了半晌,隐隐能听出是陛下二字。 到了这个时候,赵禹宸却也抱着十二分的耐心,瞧着对方说话格外的艰难,还十分体贴的开口道:“太傅不必着急,您不必说,朕听得见。” 【竟是这么快就大限将至了吗?天不佑我董家……天不佑我董家!政儿命不久矣,严儿不堪造就,孙辈还立不起……老夫这一去……还有谁!若能再给老夫几年光阴,半年……】 心声想到这儿时,董太后浑浊的眼珠之中,都已隐隐泛出泪光,赵禹宸瞧着,便拿了帕子,缓缓为他按了按,低低的开口道:“太傅不必遗憾,朕观您董家儿孙,长房倒是有几个得用的,只是因着董政连累,再近不得仕途一步,董严天资性情皆是平平,倒是生了几个出色的儿女,只是此刻看来,淑妃已废,几个孙辈虽有几分聪颖,但等得董家儿孙为您扶灵归乡之后,人走茶凉,想来,也是要日渐败落的。” “太傅便是能再活几年,也不过是白白劳心,倒不若早早放下的好。” 床榻上的董太傅听了这话之后,浑浊的眼珠猛地瞪大,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甚至竟都起了身,紧紧的抓住了赵禹宸的袖角。 赵禹宸却仍旧是满面平静,他看着太傅满面的震惊,声音平淡:“是,朕不是说过了,太傅不必开口,您想什么,朕都能知道。”说罢,唯恐太傅不理解一般,又解释了一句:“不止今日,自从朕祭天时被雷劈之后,这两月来,太傅每次面圣,心中所思所想,朕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竟是因此!竟是因此!!!】 董太傅口中仍旧说不出一句话,手心却已微微颤抖了起来,眼中三分恍然,三分震惊,剩下的,便只剩满满的悔恨。 “朕其实已经知道,世人皆有私心,太傅历经三朝,一向忠心耿耿,又是朕的启蒙之师,可谓劳苦功高,靠着您的功劳,想要荫庇子孙,保董家世代富贵,也是人之常情,原本是应有之意。”赵禹宸看着面前自己信任倚重、几乎言听计从了十几年的“恩师,”声音平静里却又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丝丝的冷意: “可太傅不该的,却是为了董家一门之富贵,便不顾朝堂,不顾江山,逼得朕妄疑功臣,做那无能昏君!更不该为了一己私心,便勾结梁王那大逆之徒!” 【陛下……陛下……】 董太傅嘴角颤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拉着赵禹宸衣袖的手心,却是攥的更紧。 “太傅筹谋一世,连长子性命都不顾,无非想着淑妃封后之后,走外戚干政之路,只可惜,机关算尽,如今董氏最出息的长房一蹶不振,淑妃亦已废为庶人,太傅所虑,都只如水中之月,终究只是一场虚妄罢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