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要从父家出门子的。 “你们这些仙人,但凡有什么事儿就捏个诀,虽省了功夫,却少了许多情调……” 王氏看头发擦得差不离,才丢开帕子,“咱们女人呢,男人不在时,要学会独当一面,可若男人在时,有些事,该丢给他们去烦的,就该丢给他们去烦。就跟养猫似的,你得先让他付出,付出得多了,才会不舍得……” 郑菀看着镜中喋喋不休的女子。 服食了极品美颜丹,阿娘面貌并未有甚变化,只眼中依稀有些红血丝,眼下一片浓重的苍青色,昭示着近来低迷的气色。 “阿娘昨晚又没睡好可是做噩梦了?” 王氏叹了口大气: “哪里来的噩梦?昨天你阿耶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一直唉声叹气的,搅和得阿娘也没睡好。” “阿耶?阿耶叹什么气?” 兴许是男人心大,郑菀回峰后,将“山山是浮生真君轮回之魄”之事告诉阿耶,阿耶便再释然了。 反倒是阿娘,偶尔还会做梦,梦到那一日之事。 “就唠叨呗,说什么‘抱在怀里的乖囡囡怎么一眨眼就要嫁人了,就只剩下咱们老两口……” 郑菀:“……” 这时,郑斋掀袍进了门槛: “又编排我什么呢?” 王氏笑盈盈转过头: “都安排妥了?” “安排妥了。” 现下没有人能比郑斋更满意这个未来女婿的。 且不提诚意十足地邀请他们老两口去一块住,说是怕女儿冷清寂寞,还有那满门派挂着的红宣小诗,以及一定要按照凡人界世家结亲的古礼走一遍流程的诚意—— 郑斋是男人,最知道男人疼一个女人入心坎时是什么样子。 当年他对夫人一见钟情,可也做不到这未来女婿的一半周到——再考虑到对方冷清到让人觉得麻烦他都是一种亵渎的性子,便更满意了。 “行了,妥了就行,你先出去,我还要给女儿梳妆……” 王氏赶人。 郑斋这才悻悻出门,出门前还不忘了把门阖上。 郑菀含笑看着镜内,突然道: “幸好那日,阿耶阿娘都没出事。” 山山出事,她不愿;可若一定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她情愿是山山。 王氏眼皮子一下红了: “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作甚?” 郑菀侧过身,将头枕到阿娘的腹部,环住她腰: “阿娘莫要难过了,你和阿耶,再生个弟弟罢。山山……便当我们与山山无缘。” 那个小生命是她从狼口里捡出来的,从小追在她身后“阿姐”长、“阿姐”短,机灵又聪明—— 他们之中,没人真的能把山山和浮生真君视作一人。 明明连性子都完全不同。 王氏摸了摸她头: “那日多亏了山山,也是阿娘我鬼迷心窍,心里总觉得你出事了,非要下山去找你那师兄问一问情况,这才着了人的道……” 山内的大阵,防外不防内,也是为了万一他夫妇二人在山上呆得无聊,可以在门内逛上一逛,谁能想到,会有邪修完全不顾惜性命也要对两个凡人出手? 要不是山山在紧要关头,及时捏碎崔望留给他的防身玉佩,还抢上去,抱住人大腿,为他们争取了一点儿时间,现下,他们早下了黄泉、入了轮回。 “那人一脚便将山山踢飞了……女婿那师兄赶来得很快,只是山山五脏六腑都踢坏了,他太小、没熬过去……” 王氏说起此事来,还忍不住含泪,“山山死的时候,张着嘴一句话都没说上来,不过阿娘我知道,他在喊‘阿姐’。山山平时最依恋你,你前些日子冷淡他,他还说,必定是自己太淘气了,以后一定要乖一点……” “……恩。” 郑菀张了张嘴,“是我平时……待他太差了。” “不过,那日之事,也不能怪阿娘。” 她估算了下时间,阿娘感觉自己出事,大约就是紫薇星君拉着她要自爆那会,而那拼却性命不要、也要杀了阿耶阿娘的,却是七杀的一位女下属,那下属当时应是感应到七杀死亡的消息才会如此。 “行了,大好的日子,可莫在说丧气话,再过小半时辰,我那未来女婿便要来接人了。” 王氏推她对着铜花菱镜,打开妆奁,从里面取出一把篦尺梳,“原想寻个妆娘来替你梳妆,可阿娘想亲自来。” “恩。” 郑菀点了点头。 镜中女子,着了一身大红,红色中衣、立领霞帔,肩头与袖口重工绣着凤凰盘绣,冰儿一双小爪子抓着她肩膀,正好奇地探着头往镜子里照。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