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