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场吧。 有些怨恨,或许没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然而在特定的情境下,那一刀若不砍下去,便无法了结。 秦烽以身为盾,踩进了两个金丹后期修士的对峙之中,巨大的灵力压制使他如受烈火焚烧和冷水浸泡,好在孤烟刀的刀锋范围不窄,他仅剩的灵力还足以支撑送出孤烟刀,三步两步一步,他以身为盾,终于将孤烟刀送进了最合适的出刀距离。 剩下的,交给他的刀。 争晖的剑光正在升腾,他主人又一次的攻击正要发起,却骤然失了热度,醒目的争晖烈焰被一层土灰覆上。 冀唐低头一看,贯穿他胸口的是——孤烟刀。 秦家的刀法,他懂。秦家的刀见血封喉,秦家的人可以战死,但秦家的刀不可战胜,刀在人在,人亡刀亦在。被秦家的刀咬上,休想摆脱。 孤烟刀上灵力几无,这显示刀的主人已近枯竭。 若这刀的主人能活命,想必是不会抽出刀放过他;若这刀的主人将死,便再无人可取出他身上的孤烟刀。 两样都是死。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死在孤烟刀下。 秦烽,一直以来,都是他瞧不起的人。 冀唐对秦烽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十多前年,他去秦家看秦灵时那个跟在他们后面的跟屁虫。 每一次,他去找秦灵,那个小鬼一定要跟着,而秦灵竟然从来也不支开自己的小幼弟,这坏了他不少好事。 后来秦灵没了,已经是少年的秦烽居然在火场号啕大哭,他当时冷眼旁观,心中嘲笑这个离了长姐庇护便手足无措的少年。 再后来,那个少年出走家门,冀唐更是心中不屑,要他是秦烽,上有掌家的父亲和强势的长姐,早就趁势筹谋家主之位,哪里会像秦烽那样拱手让出优势,混到要远走天涯的落魄地步。 不想当仙尊的人,在冀唐眼里简直就是懦夫。兄友弟恭在冀唐眼里犹如笑话,他唯一的胞弟冀庚被他压制得连金丹境界都晋不了,一把年纪连辅君都封不上。冀家唯他一人之命是从,这等说一不二的尊荣,他站得再久也不会厌烦。 孤烟刀深埋在他胸口,他看着那把和秦灵的生烟刀类似的锈金纹理,想的是——“我怎么可以死在那么一个懦夫的手里。” 然后他用尽全力往上看。 他的头顶上是金鼎宫巍峨的宫门,门匾上“金鼎宫”三字是冀家首任家主金鼎尊冀铖大笔挥就——那是披香使的亲笔! 他们冀家与别的仙家不同,冀家是披香使世家。 从冀家的宫门往下望,可以俯瞰连绵数百里的中原,可以丈量这个世界最繁华的风景。千年来各仙家年年到此朝拜,从山门到宫门的九百九十九层白玉台阶,是无数修士羡慕的修仙之路。 冀家主殿有一副画,画的便是曾经万仙来朝的盛景,当年站在台阶顶端的那一位是披香使冀铖。 但那又怎样呢?冀铖只给了冀家荣光一个起点,却没给能让冀家足以千秋万代的披香令。 他冀唐主家以来,上无前尊可倚,下无万仙可供号令,他辛辛苦苦重振冀家雄风,没有依靠谁,全凭自己。 冀唐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秦家的刀很快,刀下之人断气自然也快。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冀唐最后说的话是:“本尊乃披香使世家之主。” 一代凤鸣尊死前没有想到任何人,那些被他利用的,他被利用的人,他一个都不屑想起。 到死,他也不肯承认,自己哪里不如别人。 他冀唐,是凤鸣尊,是这条九百九十九层白玉阶的主宰,是这条道路终点之处金鼎宫的主人。 他不可以死,他只差一步就晋元婴境界,有了元婴修为,别说秦家的刀,就是其他三家的仙器合围,也伤不到他分毫。 因为他们冀家的仙术,是最威风的仙术。 凤鸣尊冀唐,甚至到死,也不承认自己要死了。 第64章 六十四 楼兰君 古沉的钟声响起,一声两声……从金鼎宫最高处往外回荡,散落在各处冀家子弟不约而同地解下佩剑原地立定,面向北方金鼎宫最高的主殿,敛眉仰望。 钟声一直响到四十九声,戛然而止,古朴沉重的钟声远逝在某一阵夜风里。 听懂了钟声含义的冀家子弟脸上皆是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