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倒是我还冤枉他了不成!” …… 同他斗文的另一边的举子们哄笑起来,同他站在一边的同伴们也面色古怪,终于有一个出了头:“志柏,我们这回应考的有三千多人,照往年看,最终上榜的大约在三百名左右,十取其一,不幸落榜还乡的可不就是九成吗?” 这出头的是个熟人,正是会试那晚接司宜春话要排在他之前的那个举人,三十来岁,名唤甘修杰,南直隶金陵人氏。 那举子脸色一下涨了个通红:“……哼!” 居然赌气甩手便走了。 被晾在当地的甘修杰无奈摊手:“志柏这脾气——好罢,我又得罪了他一回。” “这等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人,得罪他又怕什么!”司宜春接话。 被这一打岔,文也斗不下去了,两拨人马意已阑珊地分别散去,巡城兵丁们乘势也忙走了。 甘修杰落在最末,向苏长越等三人拱拱手:“告辞了,叫他们拖着我斗文,闹得我现在饭都没吃,我得赶着去祭五脏庙了。” 司宜春忙邀他:“甘兄,我们也正要寻地方吃饭呢,一起便是,我请客!” 甘修杰跟先那帮举子本也不是很熟,犹豫片刻,便欣然应诺,脱离了他们跟苏长越等混到了一起。 四人寻了个酒楼雅座上去,考生们凑到一起,话题绕来绕去总免不了又绕回会试上去了。 司宜春张口就道:“我可比你们都有把握。” 梁开宇鄙视地斜他一眼:“因为你跟文圣许了愿?” 司宜春哈哈拍他的背:“知我者,梁兄也!” 甘修杰笑道:“那看来我的把握也不小了。” 说笑一通,酒菜上来,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更打开了,苏长越敬了甘修杰一杯,谢他先前出面帮腔,谁知甘修杰却苦笑着连连摆手:“唉,不提不提,该我向贤弟道歉才是。才刚那个,是我妻弟,家里的一根独苗,被惯坏了,又加上新近才丧了妻,脾气就更暴躁了些。” 原来还有这层渊源,三人明白过来,怪不得甘修杰先和那举子说话的口气不像一般友人。 司宜春的竹箸停了停:“甘兄,我记得似乎你也——?” 甘修杰叹了口气:“对,拙荆三年前便亡故了。” 司宜春是嘴快,问出来之后就后悔了,不该戳人家的伤心事,忙道:“逝者已矣,甘兄也不要多想了。待这科考出,金榜题名,想续娶什么样的淑女都行,到时必是否极泰来了。” “哪里哪里。”甘修杰连连摆手,“先那话不过玩笑,十中取一的几率,我们隶属南榜,这中率又更低,除非文曲星下凡,否则谁敢言自己必中?我已这把年纪,又丧过偶,淑女云云,更是不敢妄想了。” 司宜春诧异道:“甘兄今年不过三十四五,正值壮年,哪里来的这番感叹?便是现在要续弦,从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找个闺女也不难吧?” 三十多岁的男人是大了点,然而身上背了举人功名,又不同了,那些待嫁姑娘们找个年岁相配的少年容易,但如何能保证这少年过个十年八年就必定能中举?乡试的难度可一点也不亚于会试,甚至更高,因为其录取比例要更低些。 相比之下,许多人家自然更倾向于找个现成的举子,只是这等美事多半也就想想罢了,因为能走到这一关的算着年纪多半都该成过亲了,这么一来,如甘修杰这般恰巧又丧偶的,正经该挺抢手来着。 甘修杰先叫妻弟甩了脸色,本就有点郁闷,这会再喝了几杯酒,酒入愁肠,醉意来得快,憋不住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唉,不瞒贤弟,我去岁返乡时,倒有人牵线介绍了一家,我与那位姑娘也相看了一面。我心里本来中意,只是人家却似乎不大看得上我,给的回话含糊着,说待我今科考过再说。” 苏长越和司宜春不由面面相觑——他二人情况相似,在婚事上也是要等今科考过的,但他们是不论考过考不过,这亲都是成定了;甘修杰相看的这户人家,流露出来的却是要候他成绩如何,再决定婚事的意思。 讲真,这在女家也许是考验,但就男方的感觉来说,实在是不太好。 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便不同意,说个半截话这么挑拣人算怎么回事呢? 司宜春直肠子,当即就道:“这得是个天仙吧?否则我想不通哪来的这么大脸面。啧,话本里的公主选驸马才能直接往进士里选呢。” 苏长越敬他一杯:“甘兄不必介怀,榜上自有颜如玉。” 梁开宇跟着也敬了一杯:“就是,等甘兄上了皇榜,来提亲的人得踏破了门槛,哪还轮得着那等势利眼。” 甘修杰让他们接二连三安慰得好了些,痛快干了两杯,重新笑道:“说的是,人家既看不上我,我也不必多想了,谁有空闲等他们‘再说’去。托几位吉言,我若真中了,跟他家也没关系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