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程有限,便是枪法如徐景昌也奈何不得!立刻拿了一把弓拉满,砰的一声射了出去。韩广兴只觉后背一凉,猛夹马腹窜出了老远,余光瞥见箭头狠狠插入土地,带着箭羽摇晃,正是他才停的地方!周毅见没射中,再次拉弓。韩广兴骑术了得,知道遇到了好手,也不恋战,三两下就逃入阵型中央,远离了射程。方才差一点就交代了!韩广兴心中狂跳,一阵后怕,面上半丝不露,反而一副傲然神色!激得兵士们心潮澎湃! 这一帮人虽非正规军,然单拎出来都是骁勇之辈,否则也不能在纷纷乱世挣下命来!不如南昌守卫那般正儿八经的按九边规格训练,却大小也在荆楚打了几个胜仗,士气正猛。再一轮火炮后,因离的尚有距离,伤亡不甚惨重,众人定了定神,想起传言中南昌城的富庶,贪欲之火逐渐变的熊熊,胆怯慢慢从褪去,勇猛回归了身体。阵型开始复于规整。 天空余晖散尽,火把照耀着战场。黑暗中,点点火光绵延了数里,蔚为壮观!徐景昌统共一万人,不敢冒然出城应敌,只得被动挨打。敌不动我不动!火光规律的移动着,韩广兴不是一味只知蛮干,竟是有些手段。黑夜里调动八万大军,若非行伍出身,便是天赋卓绝。徐景昌心情沉重,悄声对亲兵道:“去请任先生!” 周毅忙问:“请任先生作甚?” 徐景昌沉着的道:“我背不得文武百官的履历,且瞧韩广兴有无来历。” 远处的火把移动逐渐停止,徐景昌心中一跳,喝道:“注意防守!他们要进攻!” 瞭望塔上的电烛棒刺啦闪了几下,在黑夜中尤为明显,全员迅速进入一级戒备!火枪手才检查完配枪,火把照耀的人头就开始往城墙处移动!正欲叫他们尝尝三排轮射,哪知对方突然丢下火把,敌军的身形立刻隐匿在黑暗中!他们不需要照明,城墙上的光亮指引着他们的方向! 守城兵士齐齐一呆,不知作何反应。 徐景昌遇到了最讨厌的情况!他不能灭火把,否则己方无法有效防守。敌暗我明,兵丁们的将会紧绷到极致!城墙上的照明范围及其有限,待到发现敌军时,已离的非常近。被迫的反击毫无节奏,效果极差。最恨的是人总会累,再强悍的兵都会。攻城之人好整以暇,防守之人却只能被动挨打,人心浮动,更打不出寻常水准!尽管兵士们死命盯着城墙,还是叫好几组敌军蹬着梯子爬了上来。城墙上陷入了激烈肉搏!征调来的壮丁抬着担架来来回回,刺激着守军的神经,黑暗中,恐惧如影随形。下一个倒下的,是不是我? 任邵英应召而来,见了徐景昌便道:“不曾听过他的名号,半分印象也无。只怕是哪个野路子出身!” 徐景昌道:“如此手段,竟是天生?” 任邵英道:“总有些人生来便不同凡响。我还问了郡主,她亦说没听过。或是武举也未可知,但必定没有官职。” 周毅道:“有官职的人你都能记下?没有落了的?” 任邵英道:“多半能记得,有本事的更容易记。不独我没听过,郡主亦背过履历,再则钱先生与杨先生也不知。可见是横空出世了!” 徐景昌只得故作洒脱的挥挥手道:“无妨,便是知道履历,不过心里稍有底。没交过手始终不叫知己知彼!”说毕,再次死死盯着战场,注视着敌我双方的一举一动,不敢有半分松懈。 韩广兴想要偷袭,整个军队都保持着安静,显得城墙上的肉搏兵器撞击声听的尤其分明。任邵英心如擂鼓:“敌军竟是如此近了么?”八倍于己方的力量,他们是否能守住? 周毅严肃的点头:“王参将几人已去巡视。” 一声惨叫进入耳中,不知是敌军还是我军,任邵英呼吸急促了几许,牙关紧咬,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带着颤抖,索性闭嘴不言。 徐景昌紧紧抿着嘴唇,但凡武将莫不喜欢酣畅淋漓,如此防守最是厌烦。然而再烦也得耐着性子熬着,他后方有家人,有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南昌城,死守不是口号,而是真真正正的底线!随着徐景昌从东湖迁入南昌的驻军们多是流民出身,身无长物亦无家乡,一切一切全依赖着徐景昌,依赖着南昌的供给。因此虽然很累,但皆咬牙坚持! 战场有时候气势恢宏震耳欲聋,有时又屏声敛息鹬蚌相持。而后者比前者更难熬,因为前者只需要冲动,后者需要的则为冷静。愈冷静愈能思考自身安危,还不如血气上涌一鼓作气,砍的双眼发红怒发冲冠,甚都不想直至战争结束。 至后半夜,兵士们明显注意力无法集中,爬上来的人开始变多。尽管比起守军的人数,好似那杯水车薪,然而心里上的压力却不是按人数计算。疲倦侵蚀着反应能力,伤员逐渐增加,空气里飘散着污浊的血腥味,守军们不自觉的瞥向周遭,心惊胆战的看着袍泽倒下、被抬走。有胆小的几乎哭泣,此时此刻才知何为战场,何为杀戮! 敌人源源不断的出现,似没有尽头。周毅骑着马在城墙上监督,时不时帮手砍几个人头,略微安抚着人心。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