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过几日功夫,满宫寒凉,地龙就开膛烧了起来。 容胤的辅都之行很快就见了成效。周氏水路一开,调拨的赈灾粮草便由漓江往下游一路输送,迅速稳定了局面。朝廷要招工治河的消息传扬开来,那些流离失所土地被淹的灾民,不等府衙里招揽,就自发聚集起来把名单报了上去。早在几年前容胤就曾谕旨下发各邦,规定了水患灾民安置,尸首处理等杂事,加上现在有陆德海带兵在那里压阵,这一次水患顺顺当当就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段,没爆发大规模瘟疫。 又过了几天,陆德海的折子便呈上了皇帝的案头。他这一次确实干得不错,莞州湘邦两头告急,他这边开天下粮仓解了燃眉之急,那边却调高市价收粮。城里的富商见了大好机会,便大量抛售囤积的粮草赢利,又穷尽各种办法把天下粮仓的粮往莞州调。他等着火候差不多,市面粮草能支应了,一纸敕令压下了粮价,逼着商家亏本贩售,把之前吞下的利润又吐了出来。如此两头拉踩,在朝廷赈灾粮草未到之前,硬是靠着民间自救,堪堪喂饱了百万饥民。 那折子字里行间轻描淡写,只是讲了讲经过,老老实实把漓江沿岸赈灾情况汇报了一遍。容胤扫一眼就明白,陆德海说轻松,背后不知道扛住了多大的压力和威逼。仅调高粮价又压下来这一条,要不是他手里有道兵符,众富商大员能恨得生吃了他。威逼利诱,阻挠拖延肯定不少,陆德海能一一顶住,回头又不贪功,确实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眼下各部已料理妥当,只等水退治河,容胤当即就给陆德海找了个位置安插。以他的资历,做个三品布政使到地方去办差最为合适,但容胤怕他回到邦里被人报复,特地留在朝中分到了经略督事从四品侍中做起。这官职虽然不大,却是个枢纽,上接尚书台,下连经略督事主持的各项工程水务,政务纷繁,要和朝中各部密切合作,是个锻炼人的好位置,又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盯着,出点什么动静都照顾得到。 他安置完陆德海,又把奏折翻了翻。泓已经在御书房随侍了几个月,接受了基本的训练和教导。容胤为了让他尽快通晓政事,便安排他跟着侍墨参政一起做票拟。把呈上来的奏折分类,根据内容给出批答建议。有几本奏疏上的票签一看就是泓拟的,考虑得不算周全,措辞也略显生疏,容胤就拿朱笔提示了几句,退回去让他重新再写。 待到外间敲响了云板,容胤便停了政务,和泓一起去上武课。 武课的侍剑人已经又换回了原来那位大教习,容胤和他对招打了一个多时辰,出了满身热汗。他新学了一套拳法,运用得还不是很纯熟,对招时破绽百出,被大教习在身上指点了好多下。大教习下手沉熟圆融,不像泓那样轻柔恬静,容胤下了课出来,一回暖宁殿就和泓抱怨说太沉重。泓便轻声给他解释,道:“大教习内息走的是刚武的路子,劲气贯注的时候难免就带了力道。但他是最稳妥的,绝对不会出差错。” 容胤道:“我喜欢你教我。” 泓垂下头说:“现在教不得了。” 容胤问:“为什么?” 泓说:“心有杂念,气息不纯。” 容胤心中怦然一跳,很想问问是什么样的杂念,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只得另寻了个话头,说:“大教习不是你义父吗?可现在每次见你和大教习分列两边,都不说话的。” 泓低声道:“是。已经很久不曾说话了。” 容胤怔了怔,问:“为什么?” 泓说:“大教习生我的气。” 容胤追问:“什么气能生这么久?” 泓左右为难,半天说不出口,又被皇帝逼问着,只得找了个委婉的说法,道:“大教习说我媚主。” 容胤心中猛地一揪,登时哑口无言。 他自把人召到身边,就派人去查了泓的身世,结果却是难得的干净。泓是大教习在河边捡到的,因为不会照顾婴儿,就送到了紫阳殿找故交帮忙抚养,自己定期看望。等泓长到三岁,却发现根骨绝佳,是个学武的天才。大教习嫌紫阳殿教得不好,干脆自己入宫当教习亲自教导。就这样严父慈母两手抓,一路抚养泓无忧无虑的长大,顺顺利利的做了御前影卫,眼见着前程锦绣。 结果却一朝折翼,被自己封藏。 大教习自然是气的。可天子永远圣明,他只得把一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到泓身上。这么多年,泓一个人不知道吃了多少委屈。 容胤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问:“大教习打过你吗?” 泓忙道:“没有。我每年节庆都到大教习屋子外面请罪,他只是不理我而已。” 容胤一阵难过,摸了摸泓的脸说:“委屈你了。” 泓摇了摇头说:“臣得封御前影卫,自当尽心竭力侍奉陛下,断念私情,怎么会委屈?” 这一套效忠的陈词滥调,容胤不知道听底下臣子说了多少回,却没哪一回像今日这样叫他难过。他抬手捂住泓的眼睛,俯身过去含了泓的双唇亲了又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