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每日早课完了后便会散步,先将观中诸殿走一遍,然后出了山门牌楼,在山林中散步一圈,也算是修身健体。 这日清早她如常的出了道观,待走到牌楼附近的时候却怔住了——牌楼之下石径蜿蜒,有个中年男子侧身站在那里,身子像是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只有外头裹着的墨色披风在晨风里微微摆动袍角。 那个身影自是万分熟悉的,陶氏视若无睹的挪开目光,想要折身走另一条小路。 谢缜仿佛感应到了似的,猛然转过身来,叫道:“青青。” 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陶氏拿眼角余光瞥向那个男人,想要转身走开的间隙里,却忽然想起了三个孩子。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到底是没有离开,只冷声问道:“什么事?” “我等了你一夜,青青。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才知道这些年我多懦弱荒唐,有多对不起你。”谢缜腿脚僵直的向她走来,因为彻夜吹冷风,说话时已经带了鼻音。 陶氏转过身,眼神平静无波,“我以为,你在想有多对不起孩子。” ☆、第46章 046 谢缜没料到陶氏竟还能停下来听他说话,欣喜之余,便又是愧疚,“我最对不起的是你,青青。当年是我小肚鸡肠,又……” “谢缜。”陶氏打断了他,“新年伊始,我并不想说这些陈年旧事。” 晨风瑟瑟的掠过,陶氏满头青丝皆高高束起,这十年中虽不用昂贵的胭脂水粉保养,然她天生丽质,加上每日吃的清淡,心境又平和安然,所谓相由心生,此时不止肌肤柔腻如旧,面相中更增几分仙姿。 一袭崭新的道袍衬得她身材修长,就着道馆里的钟声,眼前的女人出尘如仙。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淡的,看向谢缜的时候,也早已没了旧日的浓烈爱恨,只剩寂灭后的平静,“当年是非无需再论,我离开谢府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是我的过失。可是谢缜,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步下台阶,站得与谢缜齐平,“你说那是你的亲骨肉,必然会好生照看,不叫他们受委屈。可现在几个孩子过得如何?你要娶谁,要喜欢谁,那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只是谢缜,面对孩子的时候,你当真不觉得内疚?” “我知道,以前是我逃避,才会疏忽许多事情。”谢缜语含苦涩,“青青,孩子们都很想念你,当年的事情全是我的错,都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回……” “不能。”陶氏再次打断了他,“我为何离开谢府,孩子们为何会落入如今的处境,谢缜,你没反思过么?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被继母抚养的孩子,缘何只有你堂堂的恒国公府会这样无能。继母谋杀府里的千金,人证物证确凿,到头来却也只是轻飘飘的罚跪祠堂?” “青青……”谢缜意图辩解,然而抬头看着那张疏淡的脸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续道:“都是我的错,先是对不起你,又娶了罗氏进来,让孩子们受委屈,哪怕到如今,还是这样懦弱寡断。我愧为人夫,愧为人父。” 一整夜站在牌楼外反思,谢缜跳出恒国公府,以局外人的身份反思时,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 如同眼前跳出藩篱登上峰顶,拨开那一团绕在头顶的迷雾,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混账。谢缜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些说出来,希望陶氏能看到他悔改的心,原谅他曾经的愚蠢,仿佛那些悔恨说出来了,便不会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但是,他的这些情绪,陶氏凭什么要听呢? 她并不曾有半点动容,只是将袍袖一拂,道:“既然知道愧为人父,就该好生弥补。谢缜,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多待片刻,陶氏没了继续散步的心情,便折身回了道观。 站在三清像前,袅袅青烟入鼻,陶氏才发现心绪到底是乱了。 不为谢缜,只为那三个孩子。 当初决绝的离开谢府,她至今都不曾后悔半分。只是那三个孩子,成了午夜梦回时压在心头的梦,叫人揪心又疼痛。她生下了他们,却没能负起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