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足轻重的过去而已,王妃当真想听?”温百草侧头,看着旁边的妙龄美人。 谢璇满了一杯茶给她,“黑脸阎王的故事,必定不会无足轻重。” 黑脸阎王?温百草在京城的时间也不短了,隐约听说过高诚的这个响当当诨号,在外头提起来,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角色,能令横行霸道的勋贵子弟闻风丧胆的。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她想起那晚花灯下的温存,想起他沉默着站在院门口的身影,想起他土匪一样抱着她,无措又诚挚的神情。 ——在最灰心的时候,她曾以为人生已没有半点希望,从来都没想过她竟会被谢璇赏识,从偏僻的观宇来到繁华的京城,凭着指尖脑海的本事获得今日的安稳。更不曾想过她竟然还会碰见高诚,竟会有跟他成婚的一天。 这一切在此时想来,如同做梦。 “是我十六岁那年,”温百草啜一口茶,挥退了小丫鬟,缓缓开口,“那时候我还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绣娘。云州的绣工是四方闻名的,我自小跟着娘亲学刺绣,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有许多能拿得出手的绣品,靠着这个换几个银钱,补贴家用,后来被县太爷看中,每月里都会去给他府上的妻妾姑娘们裁衣刺绣。” 谢璇徐徐点头,她知道云州刺绣的名声,那放在京城也是叫得响的。 “有一天我量完了衣裳,从县衙的后院出来,就在门口看见了高诚。”十多年前的旧事在此时想起来,依旧是清晰的,温百草目光微朦,像是喟叹,“那天的天气真是好啊,云州的天气像是从来都没那么好过,日头洒下来,照得哪儿都分外好看。高诚那时候也才二十岁出头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腰里别着刀,冷着个脸,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 谢璇忍不住一笑,未料十年时光分割,高诚那张冷脸居然是一直没变。 温百草笑着睇向谢璇,“王妃你猜,他第一句话跟我说的是什么?”抿着唇儿一笑,自顾自的道:“他说姑娘,你就是那个县令看上的绣娘,要抢去当妾的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温百草却一直记得。 记得那一日的天光云影,记得空气里浮动的花木甜香,记得那青年男子冷峻的脸庞。 “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理都没理,扭身就走了。谁知道他就一路跟着,我走快了他也走快,我走慢了他也走慢,竟然一路跟到了我家里。那个时节里,爹娘带和哥哥进山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他那么冷着脸一路跟随,我瞧着他不像什么好人,也害怕,回屋就紧紧的关上门,连厨房都没敢去。” 谢璇噗嗤一笑,“姐姐那时候好胆小。” “你是不知道他那一身冷冷的气势,像是要把人冻住似的,而且还带刀尾随一个姑娘,哪能不怕?”温百草微笑着喝一口茶,“那一晚我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开了门,谁知道他竟还跟前一天晚上一样,抱着刀靠了院墙站着。我打开门时吓了一跳,赶紧躲回屋里去,就听见他在外头说,有吃的吗?” “我靠着门板缓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出去,自己也饿了,就胆战心惊的做了早饭,分给他一半。他吃完了,又问我是不是县令看上的绣娘。” 温百草的眉目间添了些许不虞,“那时候县令确实透露了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敢回答。后来高诚说他是奉命来查县令的,我才敢说是。” “然后呢?”谢璇握住了温百草的手。 “他说在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有落脚处,能不能借宿在我那里,每天给百文银钱。” 这明显就是套近乎了!谢璇心内暗笑,彼时的高诚既然出得起这个价格,想找个客栈也非难事,却偏偏要住在温百草家,谁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别瞧他闷不吭声的一个人,却原来是这样的有成算! 温百草也只一笑,续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果真是来查县令的,不过也有其他任务在身上,查县令也就是顺带的事情。他问了我一些县令府上的事情,叫了个书生写下来,没多久,那个县令就丢了官职。” “那高大人呢?” “他还是在我家住着,有时候早出晚归,有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看我做绣活,跟我聊天。”温百草勾起唇角,“一连住了几个月,连爹娘都觉出不对了,而且他每月给我们家三两银子,就当财神似的供着,叫我好好照顾。大概有六七个月吧,我跟他也越来越熟,他会雕许多小玩意儿,就给我雕了个葫芦玩。” ——那葫芦大概就是好温百草腰间这个玉葫芦的原型了,谢璇抿唇。 然而温百草的神色却黯然下来,“有一天是过重阳,爹娘多喝了酒,也请他喝了一些,喝着喝着,他就说要娶我为妻——那时候他没有喝醉,很清醒,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