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的吃食,蒸饼米汤一碟醋芹,不见荤酒,又听正堂处传来木鱼法铃与颂经声。 雷刹看门子是积年老人,便道:“侍郎至孝,老夫人仙去,又耽搁了丧事,侍郎怕是劳损心力,哀痛不已。” 门子点头:“郎主侍母极孝,日日过问,时时挂心,老夫人有福之人,寿终正寝安然而逝,不曾经了半点的苦楚。只可怜我家郎主,岁过半百伤心得几欲昏厥,才稍缓些,谁知家中又出命案,天子脚下,贼人这等张狂。” 雷刹度他话音,对李侍郎极为尊崇,对李老夫人却是平常,道:“侍郎待人和善,与老夫人倒不大相同。” 门子警惕起来,小心答道:“老夫人有了年岁,腿脚不便,难免孤僻,倒也并非苛刻家主。” 阿弃抱胸插嘴道:“那如夫人为人如何?” 门子迷茫道:“这位小郎,如夫人深居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有外出也不过照面,小的一个门子哪能知晓。” 阿弃不信道:“你们府中仆役这般嘴紧,私下便不曾有传言议论?你管着大门,你家娘子管着院门,不曾听过半丝言语?” 门子干笑,道:“小的一介下人怎好妄议主家。” 雷刹用拇指抚着刀柄上缠绕的红缎,道:“人命关天,你却推委忌讳,暗指另有玄机?” 门子倒吸口气连连摇手:“不不不,不敢相瞒,实无可议之处。如夫人生性温婉,待下人和气,对夫人更是恭敬有加,不曾听说有什么嫌隙纠葛。” 阿弃一挑眉:“李家上下倒是一团和气。” 门子生怕多说多错,垂首一侧赔着小心,再不肯多说半句。 说话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室内昏暗不明。门子诶了声,拿火折点燃油灯,豆大的火苗虚虚浮在灯芯上,像要飘忽忽地从灯上飘下来,摇曳间,人影晃动,满室交错扭曲的暗影,连带着各人的面目都变得丑陋可憎。 风寄娘坐在暗处,侧耳听了听,道:“有猫叫声。” 门子手一抖,险些将油灯摔倒,抖着声道:“这……位娘子……莫要胡说……哪哪来的猫叫?” “听。”风寄娘摆手示意他悄声。 雷刹与阿弃都是耳明之人,凝神静听,果然又听到几声凄厉的猫叫,再去细听,猫叫声烟似得消散在了远处,只听闻屋外檐前滴雨成线。 门子脸色煞白,哆嗦着手去剪灯芯:“天暗,错听了错听了。” 雷刹将油灯往里移了移,故意道:“坊内多野猫,有猫叫也不足为奇。” 门子连连点头:“郎君说得是,坊内野猫找食,扰得各家各户不安生。”他是家生老仆,心里害怕也勉强遮掩,看廊外了有人提灯过来,暗松一口气道:“郎主那定有了回话。” 原来李府内管事得了吩咐过来引路,雷刹与阿弃与他打过交道,倒不陌生,李管事揖礼,见了风寄娘,不由面带疑惑,多嘴问了一句:“这位娘子也是差人?” 雷刹道:“她是司中仵作。” 李管事吃惊,勉强道:“仵作行人污名贱业,倒少有女子入行。” 风寄娘答道:“我是无来处之人,六亲断绝,孤绝不祥,宜事死之事。” 李管事自知失言,连连赔罪。 一旁雷刹略有所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风寄娘,见她神色间无一丝为自己身世伤感,心里又添一丝疑惑。 天似浓夜,小厮缩肩含胸提着灯,管事在前面引路,院中纸扎奠仪沾不得水,被移置另搭的草棚中,栩栩如生的纸人两颊涂得通红,唇角微翘,凝固出一个带着恶意的浅笑。 电光雷闪中,了无生气的眼睛,像是活转过来,定定地看着来人去客。 小厮年小胆细,被吓得一个踉跄 ,险些扔了提灯,管事不满他失礼,碍于客在不好发作,硬生生忍了下来。 雷刹使了个眼色给阿弃,阿弃心领神会,风寄娘见他们眼法,识趣地收声跟在一侧。 她这般见机,雷刹很是满意,问道:“李管事,今日府上似乎格外冷清,也不见唁客。” 李管事叹道:“不瞒雷副帅,府中接连出事,一时没了主意,不知怎么应对,借着今日急雨郎主与族老相商如何理事,得个两全之法,大都四亲六眷暂避了开。 ” 雷刹点头:“原来如此!”又问,“敢问老夫人享年几何?” 李管事答道:“恰是古稀,老夫人福寿两全,若说有不足,也只身去后府中不大顺利,以致身后事失了体面。” 雷刹面带讥讽:“福寿两全?” 李管事思及李老夫人一生,噎了噎,道:“人生在世,富贵顺心,举家和美,这十全者也没几个,占得几样便是蒙天眷顾。” 雷刹凉薄道:“人心无底,十全者是没几个,知足者也不见有几人!?” 李管事勉强应道:“雷副帅偏颇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