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追歪着头:“我不懂值不值,也不懂何谓天道。阿绥待我了,我便带阿绥好。”他又道:“他们都说阿绥不好,可阿绥并不是这样的。”李老夫人小名叫做阿绥。 初识它不过一只刚开灵智的猫,懵懵懂懂,李老夫人仍是稚气未脱的幼童。 . 宛州春来多雨,岸边杨柳堆烟,春花不过含苞,透着新,透着嫩,透着俏。 一场急雨轻敲直棂窗,又在屋瓦上溅起万颗碎玉,聂家的小女儿不过六七岁,梳着双髻,青衣黄裙,衬得她如同昨夜新发的枝芽,她趴在廊前凭靠上,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院中一株芭蕉。 “阿绥,当心雨飞进来,湿了衣裳。”聂家娘子,带着几个奴仆,唇角含笑对着小姑娘轻声斥道。 “阿娘,那有只猫。” “猫?”聂家娘子过来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未几笑道,“胡说,哪有猫,快快进屋去。” “阿娘,真有猫。”聂小娘子坚持道,她正是聒噪的年岁,问道:“落雨天寒,阿娘,那猫会不会受凉?付郎中的药又苦又臭,不好入口。” 美妇牵着她的手哄道:“好好好,等下遣人去看看可好?阿绥先进屋歇息。” 聂小娘子仍不放心,频频回头,直至用过哺食,天已擦黑,春雨又大了几分,打得芭蕉淅淅有声。她担心起来唤过贴身小婢女,哄开奶娘,偷偷跑到院中,也不顾雨湿衣裳,钻进芭蕉丛中。 芭蕉树下果然有只奄奄一息的小狸猫,瘦骨嶙峋,皮毛邋遢发暗,听到动静,睁开碧蓝的猫眼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它连逃开的力气都没有,直怕得在那发抖。 “啊呀,猫儿真的受凉了。”她见它可怜,不由伤心落泪,泪水落在猫脸上,被它舔进了嘴里,它将猫眼睁得大了一点:真是奇怪,她是真的为它心痛,不染丝毫尘垢。 “猫儿,去屋中避雨可好?”聂小娘子哭过后,擦擦眼泪,将两眼弯成天边月牙,讨好一笑。不及猫逃开,她便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将它护在怀里。 阵阵春雷,令人心里发紧。 狸猫抖了抖,往聂小娘子怀里藏了藏,它被她抱回屋中,细心照料,自此,冬寒夏暖没有一日远离。 她是家中娇女,父母宠爱,兄嫂疼惜,日日撒娇弄痴,偶尔也做些令人啼笑皆非之事。她家嫂嫂有孕,她好奇心起,问道:嫂嫂,我摸摸你肚子可好? 她家嫂嫂极爱小姑子,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好让她感知腹中胎动。 她被吓得嚎啕大哭,她家嫂嫂将她抱在膝上,笑道:傻阿绥,怕什么,以后你便知晓其中玄妙。 然而,她此生不知。 她识字不多时,介日苦恼要为它取名,道:阿猫,这些字,我都不大认得,等我认得它们,再为你取个好名。 等她能背下一本《尔雅》,她对它道:阿猫,我要为你取名时追。 它眨眨猫眼,似是问她何意? 她似是懂它之意,捂脸羞惭:时追,我只知字,不知意,等我知晓后再告诉你。 等她能解其中意时,她叹道:时追时追,时不可追,时追,我为你取错名了。 原来,看尽白云苍狗方知其中苦涩无奈,还不如当初无知。 她再大点,父兄教她男女有别,要懂避忌。 一日,她抱着它,带着使女偷跑到前院,撞见寄住聂家的远亲表兄 ,他坐在池边捧卷子苦读,以求博个前程,实在看得眼睛酸涩,搁卷观鱼,从怀中摸出一块硬饼,自己吃一口,掰下一块扔与池中红鱼。 她偷它道:时追,他定是好人。 书生听到响动,扭过头,一眼望见一张笑呤呤俏生生的脸。他比她还要吃惊,红着脸收起书卷逃也似得走了。 她瞪着眼,对它道:时追,这厮无礼。 书生半道自悔失礼,又回身远远一揖。 她遥遥回他一礼,又对它道:时追,这书生有趣。 噫,她虽知男女有别,却还不识情爱。 春衫换过几遍,她已是出嫁之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