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摆了张长条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等物,桌后放着一把椅子,坐了个穿缎子直裰的中年人。 长条案不远处围站了几个人,面前摆着斗、斛等用来计算粮食的器具,还有两个穿粗布短褐的农人,正在旁边人的监督下,往斛里倒着粮食。 这斛状似酒杯,口小底大,五斗一斛,十斗一石。因交税农人众多,也不可能个个都过磅,用斗斛来计量十分便宜。 粮食已经倒满了斛,可旁边监督之人还在说继续,直至堆成尖状。原本以为这样也就结束了,谁知此人撩起衣袍下摆,往后退了几步,‘嘿’的一声,大脚已踹在斛璧上。 随着重力撞击,已经堆成尖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程度塌了下来,并有不少粮食被震出斛璧,掉落在地上。也无人去收捡那地上的粮食,老农人让儿子打开粮食袋子,继续往斛里倒粮,直至再度堆成尖,才算是完。 “去那边画押!” 至于宋家的人,则分出四人,抬着被堆满的斛去一旁装袋,又分出一人去清扫落在地上的粮食。负责装袋四人,先用铜尺将堆尖的粮食抹平,抹下来的粮食,自有人处理,与从地上清扫起来的粮食装在一起,放在一旁,显然这些多出的粮食是宋家所得。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明摆着是让农人多交税,中饱私囊!”范晋川震惊道。 “这就叫踢斛淋尖了。据悉,这踢斛的活儿,一般人干不得,得长年累月练习方可成。踢斛是让粮食装得更紧密,至于淋尖,大人也看见了。”方凤笙解释道。 范晋川面色震怒,拨开前面的人,想往那边走,被凤笙一把拉住,并拉出人群。 “你干什么?” “这种当众剥削百姓的蠹虫,不处置无法以儆效尤。” “行了吧,你就别添乱了,”凤笙拉着他,小声说,“我目测了下这两个农人共计交三石的税粮,多交出的粮食约三斗。粮食押解装袋都有损耗,这个损耗不可能宋家人出,还有押解途中的人力物力,以及塞给各处的好处费,就像方才那几人议论,这次宋家是手下留情了。” “当众搜刮民财,还能被说是手下留情?” “我虽然也看不惯此类事,但这是没办法避免的,想让人干活,难道你不给人好处?除非这收缴税粮的差,都由县衙一手包办,可就算县衙的人一手包办,你也很难得避免这种事的发生,你能亲自盯着所有地方?能靠一己之力包管税粮押解?你能把自己变成百个人用?不能!所以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水至清则无鱼。” “这是弊政。为何方贤弟会说得如此无动于衷?” “你也说是弊政了,就像之前我们来的路上,都知道的事,为何没人管,因为管不了!” “我没办法管所有人,我至少能管着自己,只要让我看到的,我就要管!”说着,范晋川再度走入人群,而因为他的出声喝止,人群里的已经起了骚动。 方凤笙除了无奈暗骂一声书呆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后跟着进了人群。 …… 因为范晋川的出现,让之后的收粮变得很尴尬。 就坐这么一个黑脸煞星在此,谁还敢再去踢斛淋尖,除非脚不想要了。宋老爷心里暗骂不止,面上还得笑着哄着。 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下午,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 第30章 “起风了, 起风了。”远远就听见人喊。 那边喊着起风, 人群当即就乱了。 范晋川和方凤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跟二人来的一个衙役说快快找个地方避风躲雨。 “风只是微风, 有何惧之?” 那叫阿虎的衙役匆匆道:“大人, 此地不同内地, 临着海,秋季多有大风肆掠。大风通常伴着大雨,毁屋拔树也不再少数。” “早上明明看着碧空如洗,这老天翻脸未免也太快了。”小七说。 “沿海一带的天气就是这样, 瞬息万变, 还是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