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章捻着一颗棋子,迟迟不愿放下去,看着宋阁老,忧心忡忡地道:“莫不是陛下在酝酿什么?” 宋阁老见孙成章不出子,端起茶来喝:“你不用多想,陛下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若是无事,自然不会过问,若是有事还不过问,日后史书记载世人提起,将会怎么说?陛下并不是没有过问,他很重视,可文武百官尽皆无用,他徒奈何。” 这话实在太犀利了,反正孙成章即使心里明白,也是说不出口。他看了宋阁老一眼,宋阁老说他胡思乱想,自己何尝不是,不是心中忧虑甚重,以宋阁老的为人怎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思安兄,你也乱了。”孙成章放下棋子,摇头哂笑。 宋阁老没有说话,一双老眉却是皱起。 过了会儿,孙家的下人来禀,说是家里有事,请老爷回去一趟。孙成章便离开了,临走之前让把棋盘封存,下次再来把棋下完。 宋阁老在院子里坐了会儿,让人把长子宋政叫了过来。 “玫姐儿的胎如何了?最近暑热难耐,让孙氏多跑几趟东宫,务必小心妥帖。” “父亲,玫姐儿的胎没什么问题,只是到底不是孕育的最佳年纪,怀象不太好,有太医们看着,倒也不会生出什么事。” 宋阁老点点头,不放心又交代一句:“这一胎务必要保住,如果不是她前两胎没保住,我们又何必费心至此。” “父亲,这种后宅妇人之事实在不好插手。” “说来说去,不就是她不中用!你跟孙氏说,如果她这一胎再出问题,家中也不是只有玫姐儿一个女儿。陛下既然把这门婚事赐给宋家,我宋家百年清名荡然无存,就容不得出错。” “是,父亲。” “还有黄家,让他们最近都收敛消停些,真把陛下惹恼了……” 剩下的话,宋阁老没有说完,但宋政明白其中的意思。 * 位于扬州某处风景如画的大园子里,戏台上扮相秀美的青衣正依依呀呀唱着戏。 这处戏楼建得着实让人叹为观止,竟是在水上,戏台和坐席中间隔了一池子荷花,微风习习,荷香四溢,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老爷,京里头来信了,信送到了太太那里。” “是八姐儿让人送回来的?”半靠在躺椅上,穿一身金钱蟒纹的锦袍,体格像一座小山,正是黄家的家主黄金福。 “是她在宋家又受什么委屈了,还是宋家又巧立名目想要银子了?” 老爷说得太直白,管家直抹汗:“都不是,八姑娘说朝中最近风头不对,让老爷多注意些,别撞在炮口上了。” “风头不对,有什么风头不对?什么时候风头对过?!” 管家缩着脖子,小声道:“据说是圣上因官盐滞销的事,发了好几场脾气。” 黄金福坐直起身,可是他体格太胖,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没办法坐起来,管家又忙伸手去扶他。等他好不容易坐直了,他和管家两人都出了一头汗。 “意思就是让我们都收敛些?扬州的盐商又不仅是黄家一家,我听话了收敛,生意被别人占去了怎么办?收敛收敛,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老蠹虫,上桌吃饭桌子还没下就骂娘,一个个贪婪无厌,还要装得高风亮节,恶臭!真是恶臭至极!” 见老爷发起火来,管家忙挥挥手,顿时戏也不唱了,纷纷如鸟兽散似的,都退了下去。 “老爷,您也别生气,喝些茶清清火。”管家小心递了茶。 黄金福一把挥开,上好汝窑茶碗就这么在地上碎成了花,让人不禁为之扼腕。 “老爷消不了火,盐运衙门这个月的办公孝敬还没送上去,知府衙门的部饭银子也在催了。还有各处养廉银、兵饷银、水脚银,普济堂、育婴堂、义学、孝廉堂的摊派,老爷我不过就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现在反倒帮朝廷养起官了,让我收敛?没银子孝敬他们,他们别翻脸像翻书!” 黄金福越说越气,砸了茶碗砸茶盘,又殃及了茶几和一些小摆件。 “官盐滞销?老爷供的起官盐这尊大佛?一引盐,他们要从中间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