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秦御从金缕楼出来,天色已有些微黯,天边像是有一只大手,悄然摆弄起一片片的霞彩。 顾卿晚心思还在那盒子上,有些提不起兴致,倒是秦御兴致高昂,上了马车便吩咐往多宝楼去。 马车粼粼滚动起来,秦御一番好意,顾卿晚心中明白,她这个身份,穿戴的好点,在府中才不会遭受丫鬟婆子们的轻视。 那些个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她整日素净着,没得让人觉得她是个不得宠的穷鬼,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送上门。 故此顾卿晚本也没准备推辞秦御的好意,她也非不知好歹之人,不想扫他的兴,便强打起精神来,带上了帷帽,又细心的替秦御也戴了,拉他从美人榻上起身,整理了衣裳,这才随着秦御下了马车。 两人进了多宝楼,掌柜的一见穿戴气度便知来头不小,忙亲自引着二人往楼上的雅阁走,口中还不断提醒两人小心脚下。 上了二楼,未进雅间,倒听有清脆的说话声从紧挨着楼梯的雅间中传了出来。 “佳姐姐,那个顾卿晚当真能过目不忘吗?” 少女的声音虽不大,但却带着独有的清脆,因刚好提到了自己,顾卿晚便一下子捕捉到了,登时便脚步一顿。 旁边秦御也挑了下眉,登楼梯的脚步略缓了下来。 只听雅阁中又传来了另一个少女的声音,音质更柔婉一些,却道:“晚妹妹啊,她是真的很有灵性的,读书的天赋很高。过目不忘虽然有些夸张,可寻常的书看上三两遍是必定能记的分毫不差的。从前我在顾府和晚妹妹跟过一个西席,先生还惋惜晚妹妹生做了女儿身呢,晚妹妹的才名我是拍马都追不上的,只可惜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那么能耐,现如今还不是成了昙花一现,不知凋零在何方了。” “从前母亲便总拿她来教训我,说什么你看人家顾首辅家的姑娘,如何如何了得,又投胎投的好,身份高贵,还那么刻苦精习琴棋书画,还说我家世不行,又懒怠,将来必定如何如何。我就不喜她那副清高模样,又不是天上的仙女凭什么让人都学着她,就因为她擅琴棋书画,倒闹得全京城的闺秀都该学这些个了,不会便是粗鄙不堪?便宫里的公主也没这样跋扈的,活该她顾家倒霉倾覆,这样嚣张,还说什么清流低调呢。”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显得尖利了些,一字字像滚豆子一样,尽数落进了顾卿晚的耳中。 她微微抿起唇角来,从前,她身子不好,顾家又藏书最多,自小就养成的习惯,是真的喜好看书,喜好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也许她是有些清傲,可她却也没让旁人学着她,追着她啊。倒不知道,原来她的存在,还给这些京中小姐们带来了这样大的压力,以至于如今顾家都覆灭这么久了,还怨念丛生,说这样尖刻的话。 呵,她顾卿晚何德何能。 “哈哈,又不是什么青楼的头牌姑娘,倒有什么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名头流传出来,这哪儿是什么大家闺秀能做出的事儿,从前也就是顾家势大,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说的是呢,幸而顾家倒了,不然倒害苦了镇国公世子,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倒要配顾家女这样伤风败俗的女人。” “你们快别这么说,晚妹妹不过是身体不好,性子便要强了些,总怕被人瞧不起,这才努力学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她这样,其实也挺可怜的呢。” 里头又传来刘惠佳的声音,隐约透出些叹息和同情来,话语是维护的,只可惜那尾音微微上扬,怎么听怎么有些幸灾乐祸,火上浇油的意思。 “对哦,那位顾姑娘是个病秧子,药罐子。” “哈,就说镇国公夫人瞧不上她嘛,这做宗妇的,既要担繁衍子嗣的责任,又要当家理事,每日里坐厅堂指挥奴婢们琐事,掌理中馈,上要奉公婆,中要伺候好夫君,还要打理妾室,教养子女,没有一副好体魄是不成的。镇国公夫人,那才是眼明心智呢。” “行了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她做什么,天色不早了,赶紧让掌柜来将咱们看中的包起来,这便散了吧。” 刘惠佳的声音再次传出,姑娘们才渐渐收了声。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