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发如雾,斜叉一支白玉兰翡翠簪子的女子正侧身站在廊下执着一把剪刀修剪盆景。 只是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根本就没落在盆景上,反倒神情有些恍惚的不时盯着不远处树下躺椅里坐在的男子看。 那男子穿一身半旧的灰色圆领锦缎儒袍,玄色绸裤,浑身别无装饰,只静静半躺在那里,却有一种矜贵的沉稳练达之气,他容貌清秀俊雅,即便左脸上从额头到颧骨都弥漫了一层可怕的灼伤疤痕,然却毫不影响他周身的沉静温和。 他的眼眸正盯着手中的纸张看的专注,长长的睫毛下,眼波沉静,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幽深湖水,执着纸张的拇指上戴着一只翠绿扳指,映的那双修长的手,更加秀雅,像个书生,倒不似习武之人。 这一男一女皆气质出众,并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简陋的铺子后头人,就像是珠玉在瓦石间,虽有些违和,可却照亮了有些破败的庭院。 那进来的客商打扮的男人,竟然微微红了眼,倒是躺椅上看东西的男子率先抬头,点头道:“朱伯来了,坐下说话。” 朱伯顿时回过神来,却先向那边站着的庄悦娴跪了下来,落泪道:“公主!” 他开口声音却比寻常人尖锐一些,分明就是个太监。 这摆弄盆景的女子,正是顾卿晚以为已经葬身火海的大嫂庄悦娴,而那半靠在躺椅上看东西的男子,自然便是顾弦禛,如果顾卿晚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兄妹两人躺在躺椅上看东西的样子,不管姿态还是神情,亦或是侧脸的轮廓,足像了五分。 庄悦娴闻声瞧向朱公公,顿时也是双眸微红,她忙放下手中的剪刀,绕下天井,虚扶了他一把,道:“朱伯快请起来。” 朱公公乃是庄悦娴出嫁时,跟着陪嫁进顾家的宫人,是庄悦娴母后的心腹太监,一直跟着庄悦娴。 后来顾府覆灭,顾家的下人一部分被流放,一部分重新被买卖,朱公公便是被流放的那一部分。 显然,顾弦禛逃离这些时日,还是做了不少事儿的,起码顾家一些像朱公公这样绝对忠心不二的下人被他悄然收拢了回来。 朱公公站起身,庄悦娴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夫君说他让朱伯你去探查晚姐儿的情况的,晚姐儿她怎么样了?没被吓坏吧。” 朱公公抹了下微红的双眼,这才道:“大姑娘的情况确实不大好,昨日在顾宅当场便晕厥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能醒过来,方才老奴过来时,燕广王已经载着大姑娘往大国寺方向去了。” 庄悦娴顿时面露担忧之色,惊道:“到现在都还没能醒过来?” 她言罢,回头嗔怪的瞪了眼顾弦禛。 昨日在火中骤然见到分离一年的夫君,庄悦娴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后来碰触到了他的真人,激动之下,便晕厥了过去。 现在倒好,连晚姐儿也被吓晕了,这人可真是,回来也不会温和的打个招呼,倒将她们一个个都吓的魂不附体,连高兴都透着几分恍惚的不真实。 接收到妻子嗔恼的目光,顾弦禛眸光微敛,凝着庄悦娴瞧了一瞬。他的目光虽停留的时间很短,可却异乎寻常的专注,漆黑的仿若沉淀着深浓的情感。 庄悦娴顿时便红了脸,昨夜夫妻久别重逢的倾诉发泄,种种闪过眼前,一时竟像回到了少女时,头一次瞧见他的情景,心跳难抑,双颊生赤。 顾弦禛目光却一扫而过,眸底略染了一些潋滟的波光,落在朱公公身上时,只剩一片温淡,道:“去了大国寺?寻寂空大师吗?” 言语间,他清俊的面庞上到底露出两份的担忧之色来。 妹妹的身体一向不好,他打听到这一年,妹妹经过磨砺,身子反倒因祸得福,好了不少,一来到京城的当日便发现了顾宅有人探头探脑的,来不及部署周全,通知庄悦娴和顾卿晚,再来也是以为顾卿晚的身体如今还算不错,才放心的将庄悦娴先带了过来。 却没想到,妹妹看似大好了,身体底子到底差,竟然会昏迷不醒。 不过寂空大师医术高超,秦御既带她去了大国寺,想必不会有大碍的吧。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