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轻笑了一声。 司马良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王爷问我,我便随便说两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王爷批评。”他低声道,“国不国,王爷是指现在内忧外患频频,而朝廷无力镇压,只能不断求和。王不王……王爷是指朝中的大臣们个个尸位素餐,臣不似臣,更无法辅佐皇上。” 鲁王冷笑了一声。司马良人不敢说皇帝的不是,转而讲起了大臣,这种谨小慎微的心思落在他耳里,再想到司马良人在自己背后探查的种种事情,他觉得十分好笑。 “但王爷,你只看到了国不国,却没有看到国之所以不国的原因。你认为王不王,但不明白王不王的根源。” “什么原因?什么根源?”鲁王问。 “我们不说朝堂,就说身边事吧。”司马良人微笑道,“我办案多年,见过许许多多的罪人,也见过许许多多的受害人。人一旦有了不合适的欲望,别有用心者便特别容易趁虚而入,一夜暴富都可能变成一夜暴毙。但不到最后一刻,人是不会明白的。你以为自己牵制着别人,实际上是被别人牵制着,只要有人读懂了你的欲望,若他又能满足你,他就能够轻易控制你。” 鲁王神情阴沉,一言不发。 “我说的是罪案。”司马良人轻快地说,“寻凶之策的根源,是找到欲望的起始之处。这不是寻一个两个凶手,而是发现所有罪恶源头的方法。不合理的欲望,爆发的冲动,对外物的执念,把简单的摩擦误解为仇恨,恶意便是这样一点点累积和变质的。恶意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它一旦产生就没办法消失,即便有再多的善意,恶意带来的影响都永远无法消除。恶意只会引发更大的恶意,它们会越来越多,累积得越来越大,如同团雪球一样,自己滚下来了,还连带着影响了周围的……。” 鲁王终于露出不耐之色:“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王爷问我为臣者如何自处,我不懂。”司马良人平静道,“但国不国也好,王不王也罢,王爷看到的是结果,却没能看到产生结果的过程。你远离朝堂多年,与当今天子也无甚交流。你看到的是一个羸弱的皇上,皇上看到的是如王爷一般,虎视眈眈的许多人。” “……我对他没有恶意。你说的那些什么不合适的欲望,我也没有。我不曾想过称王,只是想为国为民多做些事情。”鲁王反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对他绝无恶意。” 司马良人笑了笑:“王爷有没有恶意,在下不好揣测。但王爷心里清楚,皇帝对王爷是有的。” 鲁王不由得愣了。 “王爷问我为臣者如何自处,我不晓得。但我知道为人者如何自处。”司马良人慢慢说道,“心底完全光明的人,世上是从来不存在的。恶意与善意共伴相生,但一个人若是能控制内心的恶意,他便不会成为我们寻觅的凶人。” 鲁王闭目不语。 他对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确实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恶意的,比如他始终不能原谅他当年在自己父亲遭到贬损与惩处的时候,竟然站在了父亲的对立面。 他想了许久,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只飞虫从庭院中飞过来,要往烛火上扑。他伸指一弹,把虫子弹走了。 “但上面那位是不会杀我的,纵然知道我有意瞒着他重建神鹰营。”鲁王恢复了平静,“如今内忧外患重重,朝中派系林立,我与几个派系的核心人都有密切联系,他若杀了我,只怕朝中格局立刻会变。如今最重要的是制衡,他不傻。” 司马良人点点头,显然很同意鲁王的话。 “是的,制衡最重要。”他笑问道,“可这事情,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担当的。” “文玄舟吧。”鲁王干脆地说,“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就行了。” 一番对谈讲到这里,司马良人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那封被带走的信将可能联合起天下士人,这是用于制衡当今天子的,而方才两人说的种种,是在鲁王手底下保全自己家人和鹰贝舍的权宜之计。 鲁王要让文玄舟做替罪羊,那就用文玄舟。鲁王亲口说了,“所有事情”都是文玄舟做的。那么中间就不会参杂着少意盟,不会有杰子楼,也不会有鹰贝舍和司马凤。 司马良人长出一口气。他不想任何人居功,只希望所有人能求得一个苟且的平安。 ……还是退隐山林吧。他心想。等把夫人接回来了,就悄悄地退隐。听说杰子楼那一块地方人杰地灵湖光山色很好,适合长住,适合养老。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