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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她又担心起来。

    人都坐直了,神情关切,认真道:“你家里会找你麻烦?”

    霍江逸调整姿势,人靠着扶手,曲腿上沙发,一只腿弯着,一只腿支起来,右胳膊松松垮垮地搭在膝盖上。

    说是夜谈会,还真坐着“谈”上了。

    “在他们观念里,家族是个利益共同体,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家族的利益、发展、方向如果和个人需求相矛盾,就一定要纠正过来。如果有谁不同意,那就是‘叛徒’。”

    “完全不能调和?”

    “不能。”

    “那你帮江纵……”

    “等于我和他一起造反。”

    霍江逸用了“叛徒”“造反”这样的词,听得许棉心里直跳。

    她自己虽然父母早逝,却有奶奶疼爱,奶奶去世之后,师父师母回老家收养她,给予的也都是至亲之爱。

    因此即便没有父母,她也很难想象一个家庭里没有爱,亲生父母和子女撕破脸是什么感觉。

    那他会是什么感觉?

    一定不好受。

    她想起霍江逸从小是在国外长大的。

    “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许棉往后坐,盘了腿上沙发,胳膊抱着,一副“坐”“谈”的姿势。

    霍江逸伸手从沙发缝里摸出遥控器,关掉大灯,换成地灯。

    灯光暗下去,光源太远,暖黄色笼罩在角落,像一盆火焰渐熄的炭,幽幽然间,将光影都笼罩在一隅。

    她看向他,刚好是逆着光,北庭院的灯又刚好开着,屋内一黑,外面院子里的光便清晰地印在玻璃上,在他身后形成一张柔亮的光幕,他的剪影在这篇光幕中变得坚毅而清晰,侧脸颊上,从额头到下巴的线条也泛着融融白光。

    静默中,如同夜幕下月光里的雕塑。

    许棉看着他,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从前看他,觉得他这人的优点突出又明显:雅致、绅士、有才华,富有且大方,又对她分外关照。

    她词穷,很长一段时间都用“我老板是个好人”来描述霍江逸。

    随着相处和渐深的认识,她又发现他更多的面貌。

    此刻,他们明明离得很近,一臂之间的距离,她却觉得他有些孤独。

    孤独?

    她为这个认知心中震动。

    她忽然想起很早之前,不知是谁说的,又或者是她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说画家、作家、艺术家,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孤独的个体。而孤独又恰恰是创作中灵感的培育皿。

    那江逸呢?

    他孤独吗?

    许棉回过神,暗道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他毕竟不是艺术家,不是搞创作的那群人,而是个商人。

    霍江逸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简洁道:“其实也没什么,毕业之前就是上学、打工。”

    许棉一听不对:“打工?”

    他家境优渥,从小学起就在国外念书,有那么有钱的父母家族供他,怎么会需要打工?

    霍江逸不紧不慢道:“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出国也能照样和家里闹得不愉快,那时候心气高,隔着电话一吵就要离家出走,家里知道我翅膀不够硬,很无所谓,话也说的很难听,后来索性也不用家里的钱了,自己供自己。”

    许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那些感觉,可能并不是想太多。

    “你出国就一个人?你家里呢?”

    很多都已经记不太清了,霍江逸想了想:“最开始出国的时候住的地方有管家保姆,奶奶不放心,过来陪过好几次,但也陪不了多久,后来一个人习惯了,吃的都会自己做了,也就无所谓有没有人照顾了。”

    许棉听不下去了。

    这番话触及她内心最深处隐秘的痛意。

    其实这些痛她早忘了,时间太久,冰山一角似的沉淀在记忆深处。

    可当某些相似的经历被三言两语简洁的描述出来时,那些让人痛得发麻的记忆,便鲜活的跳了出来。

    她小时候,因没有父母关爱,只有奶奶,显的与别的小孩不太一样,很久都是孩子中的“异类”,不受欢迎,没有朋友。

    她就一个人。

    很长很长时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她那时候告诉自己,没什么不好,想干什么干什么,没有吵闹,没有争抢,可就是——

    太孤单了。M.Dd-NE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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