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允被她那一笑,笑得心头惴惴。 关上房门前,她下意识又往屋子里看了眼。天还没亮彻底,只有一息薄光从窗帘缝中透出来。整间屋子陷在交错的光影之中,像角落里藏了只暗中窥探的巨兽,无端得让人有些心绪不宁。 她垂下眼,用力关上门。 转身时,她已经收拾好了表情,笑眯眯地看着曲一弦,说:“曲姐,我们走吧。” —— 到停车场时,傅寻和袁野已经等着了。 前者半蹲在巡洋舰车旁检测胎压,后者反而跟观光旅游的游客一样,拿着手机在拍日出。 曲一弦放轻脚步,凑到他身后看了眼,问:“日出好看吗?” “好看啊,你看……”话说了一半,袁野觉出不对,拧头看见曲一弦,跟做贼似的立刻藏好了手机。 他干笑两声,辩解:“我都忙完了。” 曲一弦瞥他:“我说你什么了?” 袁野立马摇头,在她面前站得一板一正,跟站军姿似的,规规矩矩。 “行了,出发了。”曲一弦拉开车门,随手把葡萄糖注射液放进车门里侧的门槽内。 她拉住车内把手,坐进车里。系安全带时,目光落在后视镜里检测完后轮胎压往回走的傅寻,忽然有个主意。 曲一弦揿下车窗,半个身子从车窗里探出去,叫住傅寻:“你上我车,还有袁野。” 她放缓语速,慢慢道:“去可可西里,开我这辆就够了。” 袁野不明所以,但曲一弦决定的事,他习惯性服从。当下反手关上车门,屁颠屁颠地就钻进了巡洋舰的后座。 等人坐齐,曲一弦开车上路。 车过了高速收费口,她才不疾不徐地给姜允解释:“去可可西里比较远,我们又是当天来回,没必要再开一辆保障车。” “等过了格尔木,大约60公里左右,有条必经之路,叫万丈盐桥。”曲一弦踩上油门,风驰电掣中,问姜允:“光听这名字,你觉得是什么?” “盐碱地上的高架桥吗?”姜允问。 “万丈盐桥是一条路桥,横穿察尔汗盐湖腹地,全长33公里,按市制四舍五入长度约有万丈,所以叫‘万丈盐桥’。” 姜允听得一知半解,问:“架在察尔汗盐湖上,怎么还是路桥?” “54年的时候,修青藏公路。筑路大军从格尔木正式破土动工,第一笔修路经费三十万,周总理亲自批复拨款。但公路修到五道梁时,经费就不足了。当时负责青藏公路的领导人一想前头还有唐古拉雪山和冈底斯山石峡,迫不得已又去申请了两百万的经费。” “这次除了经费,国家还拨了一千个工兵和一百辆汽车支援补给。但这些工兵和军车不是白给的,上头要求要把敦格公路修通,扩大青藏铁路的规模,这才有了‘万丈盐桥’。” 曲一弦讲故事时,声线有种特殊的蛊惑。 不止姜允,就是袁野和傅寻这种对西北发展历程一清二楚的也听得入神。 “为了修通敦格公路,领导人还挺犯愁。他走不开,只能选了位少将。51年西藏解放,领导人率领西北支队进藏,这位少将当时负责采购进藏物资,对稳定西藏局势作出过一定贡献。到53年时,这位少将又在领导人手下参与西藏骆驼运输总队的工作,跑遍了宁夏、内蒙,买了一万多峰骆驼,抢运粮食,为西藏渡过非常时期立了功。54年修青藏铁路,这位少将正好在可可西里粮食转运站当站长,自然被委以重任,负责修通敦格公路。” 曲一弦说到这,观察了眼姜允的神色,见她听得入迷,继续道:“这位少将就带了四个人,开了一辆车,经西宁和兰州绕道敦煌。在敦煌当地雇了40多个民工,从十一月开始边探边修路。” “边探边修路?”姜允追问:“当时没路吗?” “以前哪有路啊?路都是修路人一点一点踩出来的。”曲一弦说:“修到察尔汗盐湖时,冬天。西北的冬天你是没感受过,天气太恶劣了。察尔汗盐湖上全是干硬的盐盖,盐盖密密麻麻跟鱼鳞锯齿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