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中的威胁,软软糯糯的回答轻柔流畅:“阿大,娇娇啦!” 说话间, 上下共附带了二十多只油盏的蟠龙水晶灯也被点燃了——书阁,顿时大亮。 天子伟岸的身影在长案后突显出来。发上长冠端正,颈前领口齐整,看上去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亲近熟悉的人才能发现:天子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已染上浓浓的落寞。 “阿……大……”阿娇心底一紧; 放下手中的火折,快步去到屏风之后,从保温箱内取出热饮,用青玉杯盛了,端到皇帝面前。 夔纹青玉杯放上御案,忽然想起少放了一样, 娇娇翁主连忙请阿大先等等,忙忙地跑到自家专用画案前,打开柜门,拿出蜜罐和小勺。 小小的陶罐,外壁用彩釉烧满了桃花。塞罐口的是一大块红玛瑙,雕成只曲颈张翅的朱雀。阿娇翁主捏着朱雀翅膀拔开罐子,甜美芬芳的蜂蜜香气立刻散发开来。 舀一勺子出来。 蜂蜜在诸多宫灯的映照下,呈现出迷人的带金缕的琥珀色。 金勺倾斜…… 浓稠的液体汇成一条线,缓缓地、缓缓地又回到桃花罐中。刚沾上一层琥珀色的黄金勺深入青白玉杯,在热饮中搅拌搅拌;离开饮料时,已全面恢复了原本金灿灿的光彩。 见侄女为调一杯合自己口味的饮品忙忙碌碌,大汉天子眼中的郁色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淡去…… 杯子举到近前,小心地闻闻。 感到满意了,娇娇翁主双手将玉杯呈献到皇帝舅舅面前:“阿大……” 大汉的皇帝扯了扯嘴角,接过杯子,举到唇边呷一口。 丝绸般柔滑的口感中带着股似有若无的香馨,丝丝缕缕,萦绕在齿间,回味无穷。 “阿大,”阿娇侄女非常非常关心效果:“何……如?” 这回不是单纯的扯嘴角了,天子眸中升起层暖色:“甚佳。” 阿娇暗暗松口气;旋即,又从长长的睫毛下偷偷观察舅舅,眉梢和眼底隐隐透出隐隐的忧虑,神□言又止。 “阿娇,”天子温和地看着姐姐的女儿,轻轻说道:“阿娇,鼓瑟吧!” 娇娇翁主一怔,接着恍然,忙不迭点头答应:“唯,唯唯,阿大。” 亲自从耳室抱出锦瑟,也不弄琴案了,直接摆在茵席上。很快,‘咚咚’‘叮叮’的瑟音,就在玳瑁义甲下流出——简单的旋律,简省的技法,轻缓的节奏…… 天子一双凤目微合,似乎完全沉浸到侄女的演奏中。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陛下毫无预兆地对正在弄瑟的侄女说道:“阿娇,当从汝母之言……足眠,多餐,行养生之道,” 带义甲的手指在数十根丝弦上一凝,馆陶翁主抬头,疑惑地问她家皇帝舅舅:“阿大,何?” 天子无声地叹息,眼中闪过深深的哀痛, 良久,才悠悠道:“阿娇,须知……先亲长而去,至‘不孝’也。” “阿大……”阿娇愣了愣, 不忍见天子大舅父伤感的表情,马上使劲儿点头,还故意用孩子气的强调保证只要大舅舅不嫌弃,五十年、一百年以后,她都愿意给舅舅弹瑟。 ‘五十年?一百年?’皇帝愣了愣,捋胡须无奈地摇头:“阿娇,人生七十……古来稀。五十载?吾安敢存此奢望?” 刘启皇帝可不敢想象能再活上五十年,更别提一百年了——大汉的帝王们都不长寿,至今没有活过六十的。 阿娇一仰头,信心满满,坚决不改口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