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所谓的高僧法师提出要念经诵佛,为太上皇祈福之时,他一口应承下来,不料父皇嗤之以鼻,声称他不是为这个才召他们进宫的。 他不明所以,那些和尚法师更是一头雾水。 父皇脸色苍白,半坐在床榻上,轻轻咳嗽一声:“很多年前,我对一个人说过一句重话,算得上半个誓言——” 他问:“谁?” 父皇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即刻闭嘴,安静站在一边。 底下有一个老和尚便自告奋勇,无论太上皇承诺的是什么,必定设法让那誓言应验。 父皇道:“不。” 所有人都看着他,实在弄不清楚他想干什么。 父皇沉默很久,声音渐低:“……撤回去。” 众人呆住。 “随你们怎么作法,只要——”父皇看着他们,一字字道:“在我死前,把那句话,撤回去。” “……” 父皇一生不信佛,不信命,只信他自己。 究竟是怎样的誓言和‘重话’,才会让他在生命将尽之际,如此迫切的想要收回承诺,甚至不惜借助于鬼神的力量? 又是对着谁许下的诺言。 父皇没能撑到次年春天。 严冬冷夜,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整晚,他一直陪伴在侧,沉默地看着这个他仰望了一生,在幼小的他心中,曾经强大得好似永远不会倒下的老人。 此时此刻,那人骨瘦如柴,憔悴得不成人样,可一双眼睛始终清明,没有因衰老和病痛而变得浑浊,静静地望向虚空,毫无血色的唇喃喃自语。 声音太轻微,听不真切。 父皇的这一生,从未沉溺于权势,万人之上的皇位,说放手就放手,毫不留恋。在位四十余年,六宫无主,天下美色不入眼中,至死孑然一身。 在他生命的尽头,放不下的,会是什么。 终于,父皇吃力地转过头,看着他:“我去后,皇陵外的棺椁,与我同葬。” 他眸中含泪,竭力克制:“是,儿臣遵命。”他迟疑一会,忍不住问出口:“那个人,究竟是……” 父皇轻笑了声,苍白的、疲倦的笑,然后他闭上眼,很久很久,沉默无言。 他甚至以为父皇睡着了。 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听见低不可闻的几个字。 “……朕的皇后。” 这是那人最后留下的话。 延平六年冬,宣武帝凌昭,崩。 * 华国,a城。 某高档连体别墅小区。 凌昭从浴室出来,一边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一边走下楼,在客厅里泡了一杯热茶。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极为冷清,他的‘父母’一个出差,一个在国外度假,总之全不在家。 佣人陈嫂走出厨房,看见他,忍不住念了句:“大少爷,天气冷,不吹干头发下来,感冒了怎么办?你身体才养好,别又进了医院。” 凌昭回头。 来到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足有三个多月了,他虽然有着身体原主的记忆,可对于这地方百姓的方言和奇装异服,还是不习惯。 他看着那袒露小腿胳膊而浑不在意的妇人,略一点头,便转身离开。 陈嫂在他身后碎碎念:“唉,早跟太太说过了,大少爷这么孤僻,很可能得了精神疾病,就是那个很流行的抑郁症……他们也不重视,这下好了,小小年纪学人跳楼,撞坏了脑子,人更傻了,话比以前还少。” 凌昭关上门。 他又走进浴室,循着记忆,找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吹风机。 不太会用。 他随意按了几下,那东西忽然呼呼呼吹出风来,噪音刺耳,他吃了一惊,忙又按掉,扔在一旁。 ……算了,毛巾好用。 擦干头发,他披上一件风衣,捧着他的茶杯,走到阳台上,习惯性地往旁边看去。 那是他的邻居家。 正对着他房间的那间房,住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长的唇红齿白,玉雪可爱,就是聒噪的很。 这个时间段,他运气好的话,能看见男孩的姐姐来教他功课。 运气不好,就只剩那小屁孩蹦蹦跳跳,对着电视机哈哈哈的傻笑。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