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帕子在唇边拭了几下,惊得快速攥住,抹过嘴角将手收到身后悄悄蹭着湿黏拇指。 “十四弟在路上了,额娘放心,就快回来了。您睡一觉,醒了就能见着。” “胤禛……” 这一声唤得更急,猛地吸了口长气,好半晌才呼出来。 胤禛抬起头往前挪了挪,探身凑在她面前,手掌一下下地轻抚过胸前,眼睛却眯起来,像是染了些笑在脸上唤了声额娘,让这昏暗角落亮了些。 “十四……不会来了,我也等不得,你皇阿玛……叫我。” “额娘!” 伴着那几声止不住的咳,相握的手青了又白,指节咯咯作响。 我偏过头,看向裙摆后帕子上染的雪中红梅,胤禛一声惊惧低喊,那些花瓣就突然间散开来,随着风雪飘在眼前,逐渐模糊。 “真的,我看见他了,他在叫我。他怨我,问我怎么不听他的话,问我……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这样过我一句。胤禛,你弟弟,额娘怕是见不着了……也好,他为你们皇阿玛守陵,就让他在那等我。我总是不肯住去宁寿宫,总是要等他回来,怕他回来找不见我,怕他伤心难过,我就总想看看他好不好,怕他心里委屈。现如今,你也不用再陪着我熬,他也不必辛苦赶回来,你们两个……” 德妃一边,一边咳,止不住地重重呼吸。我抹了眼泪不停抚着她前胸后背,却止不住顺着嘴角溢出来的白色和血,胤禛也止不住。 那一句分明还没完,却倏地顿住,连响在耳中的急喘都戛然而止,不留半余音。 仰在我胸前的面孔仍是苍白,嘴角挂的一抹血迹断在胤禛指下。记忆中那双总是闪着睿智光芒的深邃眼眸再看不到,眼眶几乎凹陷进去,此时自然闭合。只有手掌,仍搭在胤禛颈侧,拇指指尖蹭在他脸上。 刻在我心底的熟悉面孔,定在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有半预兆,泪,悄无声息地滴落,直滴在修得齐整的指甲上,湿了手腕,袖口。 这个五月很漫长,度日如年。生命走时,却从不肯多顾片刻。 自月初到月末,从长者到婴孩,这座皇宫总是迎来新生命,又送走一些,多少人被历史铭记,印在某些人心底挥之不去,多少人在岁月的长河中无影无踪,徒往红尘走一遭。年氏的新生幼子只活了一日不到,如今,德妃也去了。 她终是没有等到胤祯,我们未能完成她的心愿。苦熬了一个日夜未离左右,仍是留不住这位宠冠后宫数十载的前朝遗妃。 也许,她终将不再孤单寂寞,也许,康熙依然对她疼宠有加,也许,他们都能得以安息。只盼望,脱了今生的皇家桎梏,转世轮回间,莫再眷恋皇权尊贵,尽享人世温情,不留遗憾。 胤禛跪在床前不肯离去,握住那只早已失了温度僵冷的手贴在面上。 永和宫,像是被夏天遗忘的角落,凄冷萧然。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灭了,又过了多久,阳光照进房里,从金黄变成橘红,觉不出一丝暖意。 房门砰的一声巨响,窗纸都震得呱啦呱啦直抖,如狂风扫过。 胤祯回来了……多久没见过他了,自战前一别后。那时的他还像个军人,踌躇满志为国尽忠,现在,依然蓄着须,却乱得没了章法,脸色白得吓人,眼里布满血丝。 胤祥一路跟着走进来,心扶着仍是摇摇晃晃,被他带得一起摔跪在床前。一声额娘哭得惨烈,像个孩子,更像昨夜那个趴在额娘身上失声痛哭的胤禛。 哭过,喊过,又是死一般的静。 兄弟二人并排跪着,谁也没抬眼看过对方。 胤禛的手被啪的一声拍到床边,闷响的磕碰惊得我心里一紧,转瞬间胤祯已扯了他衣领站起身向后推去。 “十四,放手。” 我想要跟着站起却摇晃着撑住地面,险些摔坐回去。胤祥赶过去拉住,却被胤祯不管不顾地推开,像要搏命似的疯狂。 跪了一天一夜,站不稳,明明又疼又麻偏像没了知觉,全身上下没一处还像是属于自己。 胤禛一直摇晃着退后,被他推到床尾角落摆放的箱柜上,几乎能听见骨头在叫。 “你就是这样照顾额娘的?你就是这样照顾额娘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