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对虞昭熙的憎恶深切到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虞昭熙所作所为的确让人唾弃为人不齿,但说到底人们都有各自的生活, 无事时想起来骂上几句也便罢了, 绝不会有第二人像吴老这般, 一年三百六十天, 日日笔耕不缀,写下无数篇明的暗的各种文体用来谴责痛骂虞昭熙的文章,专等虞昭熙祭日那天,一式两份,一份送去翘首以盼已久的出版社,一份自己在院子里架个火盆,一张张往里扔, 全当祭礼烧给连遗体都不知道哪儿去了的虞昭熙。 卫雪还在国内的时候去拜访多次, 连老人家的影儿都没见着。出国后也常常往吴老处寄信, 只是吴老本已看她不惯,在知道她出国后更是干净利落地全当自己不认识这人。 老人家年纪大了,总理太祖并不敢找刺激将真相告诉他,却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和虞昭熙过不去。太祖总理百忙之中抽出空来, 几次上门, 结果待遇还不如卫雪。好歹卫雪去时还能听句“不见,滚!”。太祖和总理这边对着的直接是关的死紧的院门,跟里边儿没人住似的。 上门次数一多,也不知吴老是真恨屋及乌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被总理跟太祖烦狠了,总之是不知上哪儿找了条据说有狼王血统的狗来。平时关院子里养着, 但凡太祖总理上门,直接开门放狗。 老人家的狗,伤又伤不得,但也不能就让狗咬。总理风雨不动每月少则一次多则说不准几次的上门,身边警卫练就了一手空手抓狗而不伤狗毫发的好本领。 太祖气得心口疼。他跟总理商量:“要不咱把真相说了吧?看着吴老这么骂昭熙,我难受。” 总理言辞冷静地拒绝:“不行。” 他把正在批复的文件推到一边,逻辑清楚:“第一,国内局势不稳,此时说此事惹得人心浮动,会给不怀好意者以可乘之机。第二,吴老受不得刺激,若是因此事害死吴老,昭熙死了也没法安心。”他瞥一眼太祖,“这事你还是别想了,实在心里难受过意不去,就去给昭熙烧点纸钱倒两杯酒。以昭熙为人,他宁愿被骂也不会愿吴老因他出事。” 太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方才也只是一时火气上头口不择言。闻言叹口气,也便作罢。 吴老到底年纪大了。他病倒不久后的一个冬天,起初只是感冒,后来不知怎么就一发不可收拾,突然间就病得迷迷糊糊意识混沌了。医生来一个走一个,只说:“做好心理准备吧。” 最后来了个老中医。说的话和前几个医生说的没什么差别,但临了几针扎下去,病得神志不清的吴老晕晕乎乎开始有些清醒。老中医道:“好歹交代个后事,不能就这么混沌着走了。” 吴老病重的消息一传出去卫雪就从国外往回赶,到吴老家门口时正是这个时候。外面人说:“虞小姐又来了。” 都做好了吴老让卫雪滚的准备,结果吴老声音虚弱说一句:“让她进来。” 进去了又说什么呢?卫雪看着床榻上瘦骨嶙峋的老人,一时无言。 吴老问她:“在国外一切可好?” 卫雪调整好情绪,微笑道:“一切都好,只是时常忍不住想国内。” 吴老点点头:“那就好。” 室内又一阵安静。 卫雪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寂静,声音发哑地打破沉默:“总理他们都在外面,您不见见吗?”她语带笑意试图开个玩笑,“我一直站在哥哥那边,您不见也就算了。他们可是从哥哥‘叛国’就和哥哥断了关系。”卫雪当然知道总理他们跟虞昭熙一直有联系,但吴老无疑是不知道的,“您怎么连他们也不见?”吴老这些年所作所为,虽然知道他不明真相,可说到底卫雪心里还是有怨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话。 吴老沉默一瞬,只说:“你是个好孩子。” 时隔多年的一次会面,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了。 吴老病危的时候,卫雪又来了一回。 吴老已经病得糊涂了,脸色灰败任是谁都能看出其油尽灯枯之像。但看到卫雪的瞬间,他脸上极突然地浮出一抹红润,浑浊的眼底现出清明,仿佛燃至尽头的蜡烛在熄灭前爆出的最后一阵火光。 “你们都出去!”他嘶哑着声音赶走身边一大群人。 屋内只剩下两人,卫雪沉默地看着吴老,不知如何言语。老人却挣扎着从被里探出手来,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