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仪侯夫人活了一大把年纪,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地自容,事到如今,她也不曾推诿狡辩,面带歉然,向卢氏与世子夫人屈膝施礼,恳切道:“今日是林家失礼,以至于闹成这样,阿婉做出这种事来,也是我有失管教,望请两位恕罪。” “邢国公府不愿惹是生非,但也不至于被人欺辱到门上,今日贵府女郎叫府上通房与一众女眷同坐,是羞辱在座的所有人,也是在践踏邢国公府,府上招待不起这样的宾客。” 世子夫人语气温缓,内容却很犀利,招呼管事嬷嬷前来,吩咐道:“送林家女郎出府,也请那位通房离去,从今往后,再不必登邢国公府的门。” 今日邢国公夫人寿宴,宾客何其之多,就此被赶出去,怕是再没脸见人了。 林婉软了语气,哀求道:“叔母!” 永仪侯夫人从没丢过这样的脸,因为丈夫自兄长身上接了世子之位,连带着她也对寡嫂和侄女多有退让,却不想今日闹出这等事来,颜面扫地之外,哪里还有脸开口劝说,吩咐身侧人时,几乎掩盖不住语气中的厌恶:“送她回去!” 林婉被人强行带走了,玉娘自然也一样,没有人提及应当如何处置她,因为今日之后,她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世子夫人没再开口,永仪侯夫人又向岳瑶与五娘行礼致歉:“府上失礼,冒犯二位女郎,明日必然登门致歉……” 永仪侯夫人是长辈,声名向来很好,主动向后辈行礼,岳瑶与五娘也不好再捏着不放,心中毕竟膈应,勉强道:“登门便不必了,只请夫人好生管教府中人便是。” 永仪侯夫人尊荣半生,为人处世向来挑不出错,今日被晚辈说到这儿,心中情绪翻滚,当真窘迫难堪,只应道:“好。” 她们说话的时候,卢氏已经到了谢莹近前,仔细打量她上下,关切道:“还好吗?” 谢莹向她一笑,神情恬淡,只是眼底余怒未消:“我很好,伯母不要忧心。” 卢氏也是女人,对于侄女的怒火,更能感同身受,谢家三个女郎,只论心性,最好的便是谢莹,其次才是谢华琅,今日之事委实不是她看不开,而是林婉太欺负人了。 谢莹若是没能分辨出来,今日同那通房同席而坐,言笑晏晏,来日嫁到永仪侯府去见了,真是能活生生怄死人! 别说是亲身经了,哪怕现下想想,卢氏都觉得恶心。 谢莹这桩婚事原是谢偃与谢令协商之后定下的,可到了这会儿,距离婚期不过几月,她忽然有些迟疑,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了。 永仪侯夫人是个好相处的,永仪侯同谢令私交也不错,只是今日之后如何,就很难说了。 谢家两房十分亲近,从无龃龉,谢莹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虽说是侄女,但心里是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婚嫁对于女郎而言,便是第二次投胎,照眼前这局势,真嫁过去了,怎么能叫人安心? 心中这样想,她面上便透露出几分,甚至于没有遮掩神情中的不悦。 “林夫人,”卢氏淡淡一笑,道:“令侄女生母尚在,自有母亲管教,今日之事,也应同夫人无关,不过,也请夫人代我向令嫂带一句话,她的家教,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永仪侯夫人理亏,当着一众小辈的面儿,更是难堪,只得道:“是。” 卢氏轻轻颔首,又道:“今日之事,实在不该再闹大了,否则,对谢家不好,对林家不好,对东道主邢国公府也不好,你觉得呢?” 永仪侯夫人丢了这样大的脸,几乎可以想象明日长安勋贵们会以怎样的眼光看林家,巴不得这事赶忙结束,闻言道:“都依夫人便是。”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也希望贵府能给一个交代,不是给我,也不是给阿莹,而是给谢家。” 卢氏神情恬静,言辞却锋锐到了极点:“令侄女今日所作所为,实在匪夷所思,她所羞辱的,也不仅仅是在侯府即将过门的世子夫人。这是长安谢氏在受辱!” …… 永仪侯夫人几乎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席位,又是怎么在一众贵妇异样的目光中,结束这场宴席的。 正如卢氏所说,林婉羞辱的不仅仅是谢莹,也是长安谢氏,今日颜面扫地的,也不仅仅是一个林婉,而是永仪侯府全家。 后院里发生的事情,没有那么快传到前院,等到宴饮终结,各府家眷相携离去时,永仪侯才在其余人异样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什么,叫了仆从来问,只听到一半,他便面色铁青,世子林崇也是神情冷凝。 “夫人呢?”永仪侯问。 永仪侯夫人走时,几乎支撑不住身子,亏得女婢扶住,方才不至于在人前失仪,勉强到了马车前,人便歪倒了。 永仪侯是不管内宅之事的,今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