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叫段晟。” 骏马驰向河岸畔,郎俊侠翻身下马,于封冻的渡口牵着马,载着段岭渡过了河。 “我是上梓段家人……”段岭重复道。 “到上京来求学……”段岭昏昏欲睡,在马上摇摇晃晃。 千里之外,玉璧关下,李渐鸿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 他遍体鳞伤,踉踉跄跄,浑身多处骨折,唯一陪伴着他的,便唯有背负之剑,以及脖上系着的红绳。 红绳穿着一个吊坠,那吊坠晶莹剔透,乃是一枚洁白无暇的玉璜。 一阵风卷来,将玉璜上的积雪卷去,现出黑暗里温润的荧光。 遥远的天地尽头,另一枚玉璜上,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召唤,那是苍鹰越不过的鲜卑山,鱼儿游不到的冬泉河,那股力量,就在河流的彼岸。是牵绊,亦是宿命。 那力量仿佛根植在他的灵魂之中,流淌在他的血脉里,支撑着他艰难前行。 风雪之中,仿佛有什么声音,正在逐渐接近,是荒原上群奔的狼,还是一阵摧毁世界的旋风? “奔霄!”李渐鸿吼道。 一匹通体漆黑,四蹄雪白的骏马扬起雪粉,朝着他驰来。 “奔霄——!” 战马嘶鸣声划破长空,冲向李渐鸿,李渐鸿拖着马缰,用尽全身气力,翻身上马,伏在马背上。 “走!”李渐鸿喝道,与奔霄一同消失在风雪之中。 渡河过江,再一路北上,沿途渐有人烟,天气却越来越冷,郎俊侠反复教段岭,不可对外说自己的遭遇,及至段岭背熟,郎俊侠又与他说些上梓的趣事,逗得段岭渐渐忘了担忧,亦渐渐忘了伤痛。 段岭的噩梦犹如他的一身伤,都在逐渐痊愈,及至背上伤口结痂,外痂也已脱落,留下淡淡的几道痕时,郎俊侠终于结束了这段漫长的旅途,段岭也看到了平生所见最繁华的一座城市。 楼台照海色,衣马摇川光,越过鲜卑山西段,夕阳西下,一抹红光从无尽的旷野中透出,锦河如带,环城而过,闪烁着冰河的光泽。 上京城于薄暮之中,巍然而立。 “到了。”郎俊侠朝段岭说。 段岭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冷了,他被郎俊侠抱在怀中,二人于马上眺望着远方的上京城,段岭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觉得很暖和。 抵达上京时恰好入夜,城门处把守森严,郎俊侠递出文书,守卫注意到了段岭。 “哪儿来的?”守卫问。 段岭盯着守卫看,守卫也盯着段岭看。 “我爹叫段晟。”段岭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答道,“我是上梓段家人……” 守卫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自述,问:“你俩什么关系?” 段岭望向郎俊侠。 “我与他爹是朋友。”郎俊侠答道。 守卫将文书看了又看,最后不情愿地放二人入内。城中灯火通明,街道两侧堆满了雪,正是一年将尽之时,路旁醉汉秉灯持酒,栏前歌女抚琴细歌,更有甚者或坐或卧,等在灯红酒绿的酒肆之外。 艺妓放肆的招呼声从夜阑中漏出一二分,佩剑的武人驻足抬头观看,揽红抱翠的富商喝得烂醉,摇摇晃晃,险些撞翻了面食摊。马车叮当作响,从结冰的路面过去,轿夫一声喝,华丽的高抬大轿稳稳离地,如一座座房子般朝着上京的四面八方移动。 主道上不许纵马,郎俊侠便让段岭坐在马上,自己牵着马缰往前走,段岭的脸被捂得剩一条缝,眼睛从裘帽的缝中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转进侧巷后,郎俊侠复又翻身上马,卷起飞扬雪花,驰进深宅暗巷。 乐声被抛在了背后,灯火却依旧通明,安静小巷中两侧大红灯笼高挂,唯有马蹄在冰面上叩击,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响。小巷深处,拥着无数两层高的僻静宅院,灯笼一层层叠满了头顶,就连纷扬的小雪也被这温暖的光亮所阻挡。 那是一条暗巷的后门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