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渐鸿对南方的感情很复杂,段岭明白了,同时感觉到的,还有李渐鸿对往事的回避,于是他懂事地不再问下去。 江州一到春末夏初,便开满了雪白的琼花,八支并蒂,欣欣向荣。孤山裸露,衬着晴朗天空,如洗过一般的蓝。偶有色彩斑斓的风筝远远地飞起来,倒影在湖光山色里,被绞了线后追逐着飞鸟,消失在山林的尽头。 郎俊侠一身天蓝色的长袍,牵着马儿,沿着弯弯曲曲的栈道下来。他经过江州城而不入,只是在长江边喝了一碰南方的水,便上了远行的船。那艘船将沿着大江北上,经玉衡山下入川,绕过最难走的蜀道,前往南陈的国都。 他一路上很少说话,客人下船时,他也会跟着下来,在岸边站一会,躬身喝一捧水。三个月后,郎俊侠终于抵达了西川。 城墙上郁郁葱葱,一片绿意,待得秋来,便将开满芙蓉花。 进国都后,他来到西城一家书馆前,随手拧掉锈迹斑驳的锁,内里已积满了灰尘,初初安顿好马匹,喂了些干草,郎俊侠将包袱解下,推开门,走进那书馆内,突然停下脚步。 黯淡日光下,站着一个蒙面的刺客,似乎等了他很久,也似乎刚来。 刺客身材魁梧,足有九尺来高,较之李渐鸿亦不逊色,手里拿着一把剑,犹如山峦般杵在厅堂里,蒙着面的双目注视郎俊侠。 “你好。”刺客说了第一句话。 郎俊侠一手按在腰畔剑柄上。 “我叫昌流君。”刺客说了第二句话,并缓缓伸出手指,扯下面罩,现出英俊的容貌。 “我是来杀你的。” 昌流君说出第三句话。 郎俊侠不等昌流君抬手便已抽剑,然而昌流君早已握剑在手,等的就是先发制人的这一刻,郎俊侠剑只抽了一半,昌流君白虹神兵带出一道剑气,赫然已到了眼前。 这是郎俊侠一生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然而万事具备的昌流君竟不料如此周密布置,仍被郎俊侠逃掉了必取其性命的那一剑——左手上抬,右手下压,拔出三寸的青峰猛然归鞘,一声巨响,内力激荡,登时锁住了昌流君的利刃。 这一式令郎俊侠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紧接着他左手持剑鞘,以侧避之力带着昌流君一个转身,两人互换位置,同时出掌,郎俊侠出右掌,昌流君出左掌。 左手终究比右手差了半分力道,对掌那一瞬间,昌流君力可裂碑的一式被郎俊侠将触未触地一接,又以柔力化解,牵向墙壁,轰然巨响,整面墙在昌流君的掌力下崩塌。 郎俊侠左手鲜血喷射,撞开大门,没入市集,消失了。 昌流君走上前两步,躬身在地上捡起一根手指,戴上斗笠,回到丞相府中,随手把那小指头扔了喂狗,把剑放回房中,穿过走廊,回到书房中。 牧旷达正在写一份恳请皇帝让位,颐养天年的奏折。 “我失手了。”昌流君站到牧旷达身后。 “若不是总在动手前说那三句话。”牧旷达轻描淡写的说:“想必他逃不了,伤了他何处?” 昌流君:“他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头。” 牧旷达说:“这就送一封信给将军,想必他是高兴的。” 北方的怀德县隐藏于阿尔金山深处,出入山林、前往上京都须经此地,县城地域极其辽阔,其下村、乡散于深山之中,唯有蛛网般的羊肠小道与县城相连。时值茂春,山中物产繁盛,怀德是以成为物资交流之地。 这是段岭第一次来到除上京与汝南之外的地方,眼光中充满了好奇,他与李渐鸿骑在马背上,途经村镇外集市,四处张望。 “喂!虎皮虎骨要吗?!” “从哪儿来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