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随他去了。 临近邺城时,已是半月后的事。一路颠簸,加之水土不服,归菀这一程病了数次,喉蛾反复,自出许昌地界,便开始咳,起初本只是一点子火气,苦寒药用重了,火反倒泄不出来,她又郁郁,弄得人甚为委顿。 三五日,气色就明显差了,医官重新开出单子,晏清源搭眼一看:桔梗、甘草、薄荷、防风等几味又是凉性的,干脆弃之不用,命人煮了一蛊蛊枸杞桂花梨汤,逼着归菀喝到吐,才两天,就见了成效。 只是她整日恹恹的,浑身无力,慵慵懒懒被晏清源困在怀间,既不再挣扎,也无言语,时不时哭一场,晏清源只视而不见。天气仍冷得刺骨,这让归菀愈发思念起会稽来。 这日到了邺南,城门外四下里早站了一众文武百官,本各自攀谈,东拉西扯,呼哈着团团白气,时间久了,冻得搓手跺脚,官仪也不大在乎,待那面“晏”字大旗进入视线,方敛声屏气,重列了队伍,只等迎晏清源入城。 一整日下来,献俘、拜祭太庙、赐宴,忙到玉绳低转,星辰漫天众臣已是饿得头昏眼花,一时只顾低首大快朵颐。晏清源见了小皇帝,不过走过场一样,将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临到太后出来,方觉精神一振,微眯了眼,打量起这头一回见的陌生女子。 太后虽是新寡,年龄却不算大,二十有八,早褪去了少女稚嫩,越发珠圆玉润,端庄优雅。只是生了一双凤目,眼角眉梢,微微一动,便自能生成雾里看花的绰约风情,就如此刻,在晏清源施礼过后,她幽幽抬眸看他,无端就像勾人魂魄了一般。 “皇帝年幼,哀家一介女流,无所寄托,唯仰仗大相国大将军而已。”太后声音清越,敲玉一样,眼睛似有若无泄出那么一分哀怨顾盼,却也是看着晏清源说的。 烛光在她面目上生辉,案头矮铜壶内斜插着几枝早梅,晏清源依礼回了几句套话,方隔着半片花枝,同她对上了目光。 仿佛花朵就依在她脸庞开放似的,而她,却才是开到极浓极艳,正正好的一枝。太后因遥敬了凯旋将士几盏酒,此刻一副不胜模样,要移宫,起身时,脚下一软,晏清源已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她,触到一只软若无骨的玉手,低声提醒了: “太后当心。” 两人目光交错,太后见眼前男子正似笑非笑瞧着自己,既明目张胆,又循规蹈矩,只一瞬,他便松了手,行礼退到一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同吏部郎崔俨谈笑风生去了。 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了八岁……太后一时心底急跳不止,许是久未接近年轻男子之故,许是这大相国的长子样貌过于出众之故,她总觉方才渡来的一缕男子幽深气息不散,直往心底钻去。 新帝并非嫡长这一支,同西走的孝文帝并无直接血缘关系,不过大相国选个小娃娃好操控罢了。而她母子身家性命,确确实实捏在那抹清俊身影手中,这的确是她需要仰仗的男人,太后默默想到,侧眸又暗瞥了晏清源一眼方款款离开。 因晏清源豪饮,面上略显醉色,皇帝暗中观察了他半日,方问旁边内侍:“大将军酒量如何?” “回陛下,大将军千杯不醉,酒量好得很。”内侍笑应,皇帝点了点头:“朕本欲赐大将军留宿宫中的。”内侍忙道:“天大的恩典呀,陛下可要下旨?” 皇帝皱了皱眉:“可是大将军不醉,朕怎么好说呢?” 眼见时辰已晚,皇帝该移驾,群臣也要散了,上头忽传下准大将军晏清源留宿的敕旨,众人转头便纷纷议论起来,晏清源一笑,起身谢旨,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婉拒道: “臣不在的这段时日,听闻出了许多事,臣闻之,已是坐卧不安,还请陛下允许臣回府理事,为我主分忧。” “大将军到底是有什么事,到了要抗旨的田地?初初凯旋,怎急于这一时?”拂袖起身说话的是御史中尉晏慎,晏慎这一支,同大相国同出于渤海晏氏,却非大相国元从故旧,后来方一路追随。 当初北方大乱,大相国起事,为拉拢晏慎一支,仅遣年仅十二岁的晏清源,独身拜会晏慎兄长,行子孙礼,自此连宗共图大业。倘论起辈分,晏慎当为晏清源叔祖,此刻半真不假地开起玩笑,晏清源便也一笑而过: “为主分忧,当务之急。” 言毕众目睽睽之下,当真拒了皇帝,带着一众分封受赏的副将浩浩荡荡出宫去了。 大将军府邸不过就是座前朝旧殿,未多修葺。大相国坐镇晋阳,动辄与西边贺赖开战,军需皆出于邺城,晏清源这些年可谓就是父亲的后勤保障,这一回,亲自带兵打下淮南,也算彻底知晓粮草消耗之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如此一来,邺城诸事更显紧迫了。 残雪尚未化尽,入了夜,道路两旁冻得结结实实,冷得扎脸。府前火光大炽,一行人正翘首以盼,等候大将军回府。 晏清源刚翻身下马,就见平原公主迎了上来,两人彼此让了礼,晏清源方笑执她手:“家中可都安好?”平原公主八岁便下嫁于他,几是在他身边长大,性情贤淑,晏清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