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源眸子一眨,笑了:“这个饭桶,我不会白养着,你先去布置罢。” 说完,见那罗延磨磨唧唧两只脚挪不动步,晏清源不用他提点,也懒得理会,手一挥,把字帖收起,交给刘响: “送隔壁去,看七郎在不在,告诉他,一天一百个字,不能少。” 刘响小心接过,呵呵答道:“七公子刚还射鸟,属下看了,那个弹弓啊,真是被七公子玩的出神入化了。” 晏清源把笔洗等物归笼,眼睫垂着,哼笑一声:“小孩子的把戏,出神入化到哪里去?” 刘响一听,世子爷不大以为然,立刻啧啧替晏清泽说起话来:“世子爷不知道,那天,我们几个在一起练习骑射,七公子不知从哪儿溜达过来的,丁零一声响,就把我手里的剑突然给弹开了,用的正是那把弹弓,属下几个当时都好生惊诧。” 青釉荷叶瓷笔掭在手底这么一摩挲,晏清源笑笑,却看着刘响道: “哦,那看来,你们要再多勤加练习了,一个毛孩子,都能把你的剑弹开。” 没想到世子爷关注在这上头,无端引自己身上,刘响苦笑,不大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 “是,不过属下看,七公子日后必成将才。” 将才不将才的,来日方长,刘响唯恐再招来他什么不满,这么一刹尾,赶紧抱着字帖溜了。 一出园子,见归菀也抱着东西,犹犹豫豫地立在柳树下,正往这打探着目光,那柔美身段,果真悦目,难怪世子爷留这么久哇……刘响略一走神,迟疑着要不要问什么,听归菀惊呼一声,就见她怀里的书落了一地,小脸惨白,一手已经抚到发髻间去了。 刘响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那边,倏地从不远处的假山石后头跳出个人影来,这么一闪,就到了跟前,定睛一看,不是七公子晏清泽又是谁! “七公子,你这是……”刘响下意识地再往归菀身上一瞧,归菀脸上血色泛回来,红着个脸,把白玉簪子捡起来,冲他二人勉强一笑,问刘响道: “世子在这儿吗?” 刘响这边答话,却见晏清泽那两只眼正瞧着归菀,仔细一看,嘿,这孩子嘴唇边毛乎乎的一片,是长小胡子了么?刘响不由得一笑,听晏清泽有点不大自在地开了口: “陆姊姊,你在柳树底下站着,我没看清楚,以为是个丫头,就想着看能不能把你那簪子给打掉。” 这么客气?刘响吃惊地望了望晏清泽,随即想到到底是小孩子家,顽劣,顺势把字帖塞到手里:“世子爷让七公子你,每日一百个大字,不许少。” 晏清泽脑袋一耷拉,瞄一眼,胡乱搡在了怀里。 归菀闻言,那个本羞赧的表情,定在脸上,也变作了一缕微讶,目光落在晏清泽那张稚气未褪的脸上,又一瞥,瞧见了弹弓,柔声笑道: “你并没伤到我,也不是有心的,没事。” 说完,拾掇起自己满腹的心事,面上便起了愁,把怀里的书紧了又紧,疾步朝书房来。侍卫见是她,倒也没拦,迎风吹得她罗裙轻摆,微漾细浪,步子猛地一停,就见晏清源正走出屋来,立在廊下,在那一舒筋骨。 尽情舒展透了,晏清源半眯起眼扭头一望归菀,两人目光这么一撞,刹那间,月缺花飞似的,归菀心里咯噔一阵,算算许久没再跟他说过话,一时间,都不知怎么启口了。 “我想要回箱子里少的礼器还有典籍。”事到如今,其实没必要再周旋,归菀想通,很是直率,可后半截声音被风一卷,明显势弱,疑心他听见没,正要再张嘴,晏清源似笑非笑看着她,轻轻吐出几字: “你做梦。” 一句话,把个归菀堵的面红耳赤,恨他不讲道理,忍不住争辩: “那是我家的东西,我爹爹和娘亲不知搜集了多少载才得以珍藏,你,你得还我,我要带走!”她骂人不熟,打人更不会,局促不已,只把一双眼睛含怒地瞪着晏清源。 晏清源冷嗤一声,嘲讽地笑笑:“是么?洛阳城两百年前,还是司马氏的,司马氏今安在?洛阳城又在谁手?” 他走下来,手指轻佻地在归菀脸上迅疾一过:“没本事护着,就不要恬不知耻地来讨,你连自己都没护住,还想着护东西,笑话,怎么,准备当嫁妆?你被我养了几年,就是乡村野夫,也不见得愿意娶你。” 自打相识,他惯作柔情蜜意,便是说起下流话,也是言笑晏晏犹带春意。此刻,忽把话说的又尖刻又寡情,归菀面薄,哪能承受得住,果然,两只眼睛一眨,泪就跟着鼓到了眼眶子边缘,晶莹一挂,努力死撑着不掉: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