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道:“我在老祖宗跟前不就是小孩子家?难道在老祖宗跟前扮老成?一辈子都在老祖宗跟前撒娇才好。我们老太太都说我这样很好呢。” 贾母开怀一笑,拉着她细问在葛家的生活,愈加放心了好些,正要问她公公几时回京,忽见翠缕悄悄进来,探头探脑的,问有什么事,翠缕忙上来道:“回老太太,三爷打发人来找奶奶回去,说有急事,请奶奶速回。” 湘云心中一惊,不知葛煦何事焦急如斯,遂向贾母告辞,出了上房就道:“三爷打发谁过来的?说是什么事了没有?” 翠缕脸上满是惊慌,低声道:“说是朝中忽然下旨,要治两位侯爷的罪。” 湘云霍然转身,死死地盯着翠缕。 翠缕含泪继续道:“三爷打发贴身小厮过来,说外头已经沸沸扬扬了,不到晌午时分,许多官兵就冲进保龄侯府和忠靖侯府两处,小厮来时他们已押走了两位侯爷,其他成丁没成丁的爷们也入狱了,太太奶奶们都被锁在后院一处下人房里,有人严加看守。” 湘云不及听完,加快脚步往二门走去,寒冬腊月之时,急得满脸是汗,她来时坐的车就在二门,急急忙忙地打道回府,盘算着命人去何人家里打探详情。 回到家中,湘云便问葛煦史家是因为什么事抄家的。 葛煦叹了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膀,道:“好几宗罪,一是和甄家来往吃了瓜落儿,二是受到了原先卫伯府的牵连,三是任上亏空,四是欠银不还,最要紧的是和先义忠亲王来往的一件旧案也翻出来了,林林总总十好几条。” 湘云满脸泪痕,道:“说来说去,不如说是得罪了人罢?到底有什么罪过,竟到抄家治罪的地步?那卫伯不也只是罢职削爵罚款。” 葛煦摇头道:“比之卫伯府,咱们两个叔叔犯的事更厉害些,说是受卫伯府牵连,不如说是叔叔牵连了卫伯府。我亲自央求父亲的几个同年才知道,几个月前卫伯任上失误其实就是因叔叔之事所致,具体是因为何事,我就打探不出来了。” 说完,他放低了声音,道:“抄家之前,兵士未至,叔叔家就先得到了消息,打发几个下人拉了一车的东西过来要寄存在我们这里,被我拒绝了。” 湘云一听,忙问为何。 葛煦沉声道:“咱们老爷正等着起复,这时候匿藏犯官财物,无异于自寻死路。我跟来人说了,我们家不缺钱,不缺门路,叔叔家出事,我们定会尽心打点,务必帮叔叔疏通,花再多的钱都愿意,但是不能匿藏叔叔家的东西。” 湘云犹不明白,葛煦不得不将律例仔细说与她听,她醒悟道:“我知道了,三爷做得对,不该匿藏他们的东西,将来打点实在缺钱,拿我的头面去折变。” 葛煦目露赞许,道:“奶奶这么想就对了,帮忙须得量力而行。至于帮叔叔打点的花费很不必折变奶奶的头面衣服,咱们家自有银子可用。咱们家在京城毕竟根基不深,老爷和太太都不在,咱们两个万万不能惹祸上身。” 却说湘云走得匆忙,宝钗和李纨出来时就察觉到了,不知发生何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妯娌两个往王夫人上房去,只见几个女人慌里慌张地在王夫人跟前说话,当地放着七八个箱子,没有合拢,露出一些珠光宝气。见到她们进来,几个女人立刻掩住了话,脸上犹有惊悸之色。宝钗心中一动,认出其中一个是保龄侯府曾经来接过湘云的婆子。 王夫人抬起手,腕上的佛珠愈加圆润光泽,缓缓地道:“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我即刻命人送你们出城,远远地走开,不叫人见到。至于东西,没人敢来我们家问。” 几个女人千恩万谢,跟着王夫人的陪房退了出去。 李纨不觉想起甄家送东西来的场景,开口道:“太太,保龄侯府的人过来做什么?这些东西是送给太太的?还是送给府上的?若是送给府上的,我就收进内库。” 王夫人命玉钏儿吩咐婆子把东西搬到自己库房里,等屋里没有下人在了,才看向李纨,说道:“不是给府上的,单给我,不用收进内库。正好我有事找你,可巧你就来了,不必我再派人过去。兰小子一日比一日大了,每日读书习武,十分辛苦,你这个做母亲尽心照料他要紧,回头将对牌送过来,家务移交给宝玉媳妇管理。” 李纨闻言一怔,心中大急,道:“太太,莫不是我有什么不周之处?”她已掌管府中家务数年,在府里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尝到了这样的好处,如何甘心撒手?不说能捞取的油水,单是下人为了差事送来的孝敬也是十分可观。 虽然荣国府的架子早就倒了,但是还债时也卖了许多下人,每年庄田都有租子送来,银子不够使时哪怕是东挪西借,仍旧很有油水,所以李纨舍不得放弃管家奶奶之职。 王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