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熟悉的声音,眼前一只手晃来晃去,卫妈妈眼中逐渐有了焦距。当初小小的一团,一天天平安长大,出落成如此娇俏的少女。 阿嫤打生下来就不同寻常的聪慧,头一个月还没睁开眼,尿尿时她会哭出声,等她抱起来总能感觉的带着温度的尿布,而不是像其它婴儿,一直到尿液变凉,尿布荫湿到实在受不了才会哭。等一个月后她睁开眼,大大的双眼中那股机灵劲,更是让她本就爱到不行的一颗心全投注在她身上。本来她不是很反对抱养个男婴,但看到这样机灵的阿嫤,她突然觉得再来一个孩子分散她母爱,日后甚至分薄她嫁妆,是件很残忍的事。 可惜在那场高烧后,她眼中的机灵劲没了,彻底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婴儿。 然而现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阿嫤那股机灵劲好像又回来了。 “娘,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你小时候一些事,”卫妈妈满心感慨:“都过去了,现在也没必要再想。” 卫妈妈的本意是说,不管阿嫤高烧前是不是异常聪慧,总之她健康平安长大,所嫁夫婿又十分踏实,眼见可以顺遂一生,往事就不必再多追究。 然而卫嫤却误会了,有卫妈妈先前言明卫老夫人找上门在先,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卫妈妈是因这事而发愣。 悠扬的诵经声传来,卫嫤挽起卫妈妈手臂:“在京城时,娘一心烦就去报恩寺听大师讲经。正好咱们都有些想不明白的事,不如一道进去拜拜菩萨。” 卫妈妈神情变得严肃:“也好。” 受她影响,卫嫤也不由自主收起逛街的随意。神情庄重,连脚下迈着的步子也不自觉带上礼仪,母女二人一同走进黄庙。 今天并不是讲经日,方才的诵经声,只是寺庙内僧侣在领悟佛法。 两人轻飘飘走到佛像前的蒲团旁,仿照僧侣的坐姿跪坐于一侧,静静聆听梵音。说来也怪,明明是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梵语,明明诵经僧侣音色十分普通,但闻着檀香味听一段经文后,沉重的心会不自觉变轻。那感觉就像整颗心被天山山顶万年积雪所融化的雪水冲刷一遍,污秽尽除,只留初降临人世时那颗纯白如纸的赤子之心。 一段经诵完,卫嫤双手合十,虔诚地朝面前佛像叩拜。 下一段经文响起,母女二人静悄悄退出大殿。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彼此脸上的平静。 “娘,我打算把成亲时你给的嫁妆银子拿出来,为黄庙塑一座金身。” 卫妈妈一顿,下意识地掏荷包:“你那点银子好像不够?” 刚被诵经声感染,如佛像般平静的脸一瞬间皲裂,卫嫤一脚差点踩空台阶,稳住身子她恼道:“娘这是要干嘛,你先听我说完。这尊金身,原本打算是为阿衡故去的娘亲祈福。但来凉州后发生了许多事,其中一件便是惩治本地豪强周千户。这事我在信里跟你说过,在审讯完周千户后我改了主意。我想以阿衡镇抚的名义,代表整个官府在黄庙捐一座佛像金身,为酒泉这些年来蒙受不白之冤的所有平民百姓祈福。” “原来是这样。” 卫妈妈欣慰地看向女儿,阿嫤果然天生聪慧。明面上说是给百姓祈福,实际上还不是为衡哥儿增加资本。而且如今这时机,圣驾西巡,如果这事再传到皇上耳朵里,衡哥儿的好名声会再一次稳固。衡哥儿官做得好,阿嫤也跟着享福。不仅如此,因为阿嫤能帮上忙,衡哥儿心里肯定会越发看重她。 夫妻双方的感情,绝不是一张脸和一时好感所能维持住。相互扶持,不可或缺的利益关系,远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来得可靠。衡哥儿如今对阿嫤感情很深,再通过层层利益绑在一起,他会对阿嫤更好,而且一辈子都会待她如珠似宝。 虽然如今卫妈妈很满意晏衡表现,但这并不妨碍她认为女婿可以对女儿更好一点。 “阿嫤这想法很好,不过衡哥儿只是凉州城一属官。不说吴将军,他上面还有刺史大人和吴指挥使,这事要是由他出面,未免太过打眼。” 卫嫤也早已想到这点,所以她才犹豫着没跟晏衡提。这主意的好处是,可以把当初周老夫人贿赂她所送来的十万两白银过个明路,拿别人的钱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说,还能彻底杜绝贪污受贿这一条黑历史。 至于坏处则显而易见,官场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这样做无疑会得罪上峰,日后给人留下一种汲汲于功名的印象。 “世事难两全,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