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而明亮的屋子,特地用珠帘隔出来个小间儿,用作男主人处理公务的书房。周公子甚至将他的卷宗书本全搬进来,贴墙的那面架子上,摆满了各色书籍。此时人正在珠帘后头,端坐在飘窗边垂头卷宗。 进屋擦洗的小丫头们忍不住瞄珠帘后头,苏嬷嬷却有些想笑。 青天白日的不去前院书房,偏要在后院窝着,怎么也不像公子这性子做出来的事儿。听说少奶奶领着人去后厨了,公子该不会特地在屋里等着少奶奶的手艺吧? 苏嬷嬷还不知周公子嗜甜,此时只当小夫妻俩感情好,心里替方氏高兴。 不过周博雅还确实在等,郭满不知从何处听说再有一个月是他的生辰,兴致勃勃地领着丫头去后厨,说是试做一种新点心,将来给周公子贺二十一岁寿。他此时留屋里并非在专等那点心,他是捧场,小媳妇儿这般贴心,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莫辜负了。 冠冕堂皇的理由,周公子自然坐得稳稳当当。 郭满人不在屋里,苏嬷嬷便将那黑盒子交给了周博雅。左右人伦之事,夫妻二人有一个懂就行,并不一定非拉着郭满耳提面命。周公子接过了东西,她指使风铃去布置龙凤烛,自己则拐进了内室铺元怕。 今日洞房花烛这事儿,只有西风园和芳林苑贴身的下人清楚。 管蓉嬷嬷初初惊讶郭满嫁进门快一年尽然还是个姑娘家,但一看苏嬷嬷那态度,就明白这事儿主人家都清楚。主人家不在意,她一个下人自然也没什么好在意。方才王嬷嬷送东西过来,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个字没提。 见风铃换个龙凤烛都磨磨蹭蹭,折腾了半天,差点没把好好的龙凤烛给刮花。管蓉嬷嬷心里不大高兴,但风铃也不是西风园的下人,看不过眼她便亲自拿过去换。 风铃也不勉强,转身就出去了。 等苏嬷嬷从里屋出来,就看到风铃不知何时抱着几支红梅回来。此时咬着唇在珠帘前踟蹰不前,望眼欲穿地透过珠帘看着里头的人,想进去又不敢。 苏嬷嬷眉头不由地皱起来。 她这才注意到风铃的不同。只见风铃一身色泽极鲜亮的薄袄子,秋凉的天儿才穿得那种。腰肢掐得极细,胸脯怒耸,从头到脚一身簇新。出门前她这一身,苏嬷嬷也是看在眼里的。原本她是想大过年讨一份好彩头,如今再看,怎么都变了味。 苏嬷嬷从来不是个眼瞎耳聋的,当下脸就这么拉了下来。 风铃没注意到身后苏嬷嬷在看着,她踯躅了片刻,似乎心一狠,撩起珠帘便要进去。 苏嬷嬷本还想着只要她有分寸,别不着五六地妄想公子,她就当没看见。谁知风铃不仅没自知之明,竟然还在公子少奶奶洞房花烛的好日子给主子添晦气,她心中不由失望。在风铃踏入一只脚前,张嘴把人喊住。 “公子在处理公务,莫要进去打扰。” 还给她留了体面,苏嬷嬷声音压得极低。 “嬷嬷?”风铃扭头一看背后站着个人,心里倏地一虚。她眼睛飞快闪了闪,然后就镇定下来。牵起了嘴角,浅浅一笑,“这是刚折下来的红梅,香气宜人……” 苏嬷嬷却没似平日和蔼,眼眸沉沉地看着她,暗含警告。 风铃笑着笑着,便笑不下去。 低头看了眼开得极艳的梅花,她低着头退出了珠帘三步远。苏嬷嬷却没说她什么,只叫她先出去等着,自己则进去里屋周公子告退。 冬日昼短夜长,似乎手头的事儿还没做,天儿就黑了。 郭满的点心最终没能进周公子的口,只给他闻了个味儿就全端去芳林苑。方氏听苏嬷嬷说了郭满在后厨忙活的事儿,这是故意在憋屈自家儿子。问你什么都不说,嘴紧得跟蚌壳似的,她非得叫这小子憋屈一回。 不得不说,方氏大蛇打了七寸,周公子等了一下午没尝到一口,晚膳都怎么没用好。还是郭小满见他闷闷不乐给他泡了杯蜜茶,把人给哄高兴了。 见着周公子眼都亮了,郭满心里又得意又觉得一言难尽,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甜的人。 天色越来越黑,廊下亮起了灯笼。 今儿双喜双叶特地准备了香薰,仔仔细细伺候着郭满沐浴更衣。管蓉嬷嬷更是天一黑就亲自点上了龙凤烛。西风园里弥漫着一股暧昧又郑重的氛围,郭满本来没怎么当回事儿,莫名其妙地也被她们给弄得紧张了起来。 新制的衣裳昨日送到了,浆洗烘干了,今日才拿过来。 此时郭满穿着火红的小衣,绳子绕到脖子后头系着一个活结,多余的红绳拖下来,显得人骨质纤纤。薄如蝉翼的亵衣笼在身上,若隐若现地看清里头纤细的蝴蝶骨,别提多诱人。她一脸不自在,盘腿端坐软塌上由清欢给她熏头发。 用得什么香她不知,只知道气味若兰似梅,十分好闻。 一通珍而重之的忙活,等人全退下去,周公子才湿着头发从屋外进来。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