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展明简直喜出望外,双手接过书册,迭声道谢:“多谢恩师!” 李绾摆了摆手:“不必言谢。眼下苏瑅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待你入朝为官之后,定然也会和苏瑅打交道的。你有什么不明了之处,日后可亲自向他请教。” 高展明激动道:“恩师,苏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绾神色有些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评价苏瑅,过了片刻才道:“他的文才是极好的,他写的诗词,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大臣,无人不喜欢。即便这些年他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没人敢对他的才学说个不字。从前朝开创科举以来,至今也有几十年了,他可是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不过他的为人……毕竟是科举选上来的人,他出身寒门,难免在政见上浅薄了些。” 高展明极是惊讶。他读书这么多年,苏瑅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传奇般的人物,连中三元,那是天下多少学子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事啊!苏瑅可说是科举一派的领头人物了!苏瑅的文章更是大开大阖,意象万千,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竟然敢说苏瑅浅薄! 不过高展明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李绾虽然也是个读书人,但是他毕竟是大户出身,跟安国公还有亲眷关系。自从科举取士以来,原本把持朝政的豪门贵族和新晋的寒门学子之间一直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李绾这个身份,难免会对科举出身的苏瑅有所偏见。 然而高展明并不点破这一点,只道:“多谢恩师,弟子一定会好好努力,绝不辜负恩师教诲。” 李绾道:“好孩子,你接着看吧。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安国公那里述职。你看完后,就熄灭火烛,锁上门,自己回去吧。” 高展明忙道:“恩师慢走。” 李绾离了高展明,便匆匆向国公府赶去。原本每月月初之时李绾才会去安国公府上述职,可是今日安国公却主动派人来召他,他不知安国公究竟有何打算,到了时辰,就连忙赶去。他赶到的时候,安国公高元照已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高元照与李绾先是寒暄了一番,说起朝中的读书人,高元照忽道:“我今日进宫去,太后又与我说,如今那些依靠科举入朝的士子们总是对我们这些仰仗军功承蒙天恩、在朝中勉强能说上一两句话的老人不满,尤其是以苏瑅为首的那群文人,成天闹着要改革,恨不能将我们都发配到边疆去。我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自知年迈愚钝,不堪重任,是该给年轻人让位了。”实则他这话说的有失偏颇,由科举入朝的寒门士子自然是与他们这些仰仗门阀权势盘踞高位的贵胄不对付的,却并非嫉恨他们的功绩。 李绾忙道:“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老爷正当壮年,朝堂有了像老爷这样政绩卓然、见多识广的人才撑得起啊!那些举子固然多读了几本经史,然他们出生寒门,只知埋首读书,却不识天下大局,若真将朝政交付于他们,天下岂不要大乱?” 高元照慨然,道:“你这话说的深得我心。有些话我不便说与他人,只怕叫有心的听去,又在背后编排,只说我们这些徒蹑虚职的大门大户排挤他们出身寒门的英俊人才。只因你是亡妻的表亲,我今日才敢向你说心里话。我们这些人,蒙祖上荫庇,在朝中确实得了一二便利,这是实话,我也不好昧着良心否认。就因为这些,我对那些科举出生的士人也一贯敬重,毕竟他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的。然而我对他们敬重,他们却并不敬重我们。我曾看过几篇那些士人写的弹劾文章,竟称我们这些世族是……是朝廷的沉痼积弊,他们倒有矫世变俗之志,要变革我们这些积弊!我说句不好听的,就以我们高家为例,他们也不想想,我们固然是有祖宗荫庇、有天恩加身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可这世间贵胄大户难道只有我们高家一家不成?若没有真才实学,我们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那些举子自称读了不少圣贤书,却连我这粗人也知道曾子曾说过吾日三省吾身的话。他们不从自己身上找缘故,却怪我们挡了他们的路,岂不是笑话?祖宗富贵,于子孙而言,即便不是福泽,也万万不该是罪过吧?” 李绾惶恐道:“老爷说得极是。” 高元照一口气说了许多,便觉有些口干舌燥。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唇,接着道:“就因那些轻薄的进士们屡屡出言冒犯,今日在宫中,太后他老人家大发雷霆,说要劝圣上废除科举取士。我还劝她,如今天下人已说我高家擅权,若当真废了科举,还不知天下读书人要怎么戳我们的脊梁骨。太后她老人家说,科举取士,原本的用意是好的,可却难免形而上学,选出些书呆子来。更何况,科举取士,不重德行,也有那知识渊博却不孝不仁之徒中选,反倒成了朝廷的笑话。还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