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毅,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郭朴低声问。 谢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先让大家歇息一夜,然后听阿玉安排便是。方才是阿玉用计将咱们救了出来,想来对于眼下的战况也已经有了合适的对策。”他心中很清楚,如今每时每刻对自己而言都至关重要。歼灭两万人固然是大功,但军中若有从中作梗之人,恐怕并不容易承认他们的战果。唯有将这三万人尽数剿尽,才能漂亮地反败为胜,让谁都说不出半个字来——要知道,整个薛延陀的控弦之士也不过是十几万人而已。然而,连日来的奔逃与反击已经耗尽了府兵们的体力,他们所有人都需要歇息。而他唯一能信赖托付之人,自是只有李遐玉而已。 郭朴微怔,随即毫不犹豫地道:“属下遵命,但凭李娘子吩咐。”虽已经有些时日不见李遐玉,然而从方才的战斗中他便能瞧得出来:众人的默契仍在,这位娘子也仍是如当初那般指挥若定、锋锐无匹。仿佛在她手中,数百人与数千人并无什么差别,依旧能尽在掌握之中。而且,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们这些府兵不过千人,这位娘子麾下却有将近三千人,该听谁的早已是不言自明。 “那你们便下去歇息罢。待到明日醒过来,再来帐中听令。”李遐玉很是平静地接过话,仿佛并没有任何意外。郭朴随即退下,孙夏却有些期期艾艾地,一步一回头。 “表兄放心,茉纱丽和孩儿们都很好,正盼着你凯旋呢。”李遐玉无奈一笑,又道。孙夏这才放心下来,呵呵一笑,搔了搔脑袋:“你一直绷着脸不说话,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早说多好,也不必白白担心了。”说罢,在谢琰如若实质的目光中,他呐呐地嘟囔了几句,方掀帐出去了。 此时,帐中只剩下阔别许久的谢家年轻夫妇二人,一时间却有些相视无言。互相望了许久,李遐玉才动了动,走上前抬起手捧住谢琰的脸。直到确实地感受到掌心中的温度,她心中才松了口气,苦笑道:“方才瞧见你的时候,我险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谢琰弯了弯嘴角,双手覆在她的柔荑上,垂眸凝望着她:“我从未如此狼狈过,想不到竟让你瞧见了这付尊容。是不是觉得我有些陌生,一时间不敢认我了?”连续作战大半个月,他觉得自己如今已经与流民乞丐毫无差别。然而,在战场之上,隔着数百尺与若干敌人,他的阿玉却一眼便望了过来。那亮得惊人的一双明眸仿佛穿透了他,教他竟有些心悸,浑身鲜血仿佛都沸腾起来,只为了让她的目光再停留一瞬间。 “千军万马之中,我一眼就瞧见了你,怎会不敢认你?”李遐玉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丝毫不在意他浑身的腥臭气息。唇齿交缠,良久,她方低低叹道:“只有触摸到你,我才相信你确实好好地立在我面前,我确实将你救了出来。否则,我担心这不过是一场美梦而已。”她连续做了许多噩梦,却从未做过团聚的美梦,因而有些不相信胜利竟如此轻易。她还以为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一场恶战,却忘了以谢琰的能力,便是只带着区区两三千人也照样能折磨领兵数万的对手。 谢琰俯首,轻轻地抵住她的额头:“安心罢,阿玉。我答应过你,必会平安归来。何况,有你在——我只需让自己继续坚持,便能撑到你来救我。我或许能将性命托付给那些知交好友与长辈,心中最信任的却唯有你而已。因坚信你一定会救我,故而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 “先前曾十分遗憾,不能与你并肩作战。”闻言,李遐玉展颜微笑,“如今想来,作为一支奇兵,不必听从谁的命令,岂不是更自在些?若是我与慕容姊夫一样只能被困在中军里,又如何能脱身救你呢?” “说得是。”谢琰将她揽入怀中,“你是我藏着的杀手锏,一击即中,教所有敌人都措手不及。本还有些私心想将你继续藏下去,不让旁人瞧见。不过,经此一战之后,恐怕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罢。如此倒也好,你本便不是寻常的娘子,说不得往后还会有一起出征的机会。” 两人喁喁私语,过了许久,谢琰方嗅着自己浑身的气味,懊恼地放开爱妻:“你居然一直不曾推开我,简直要将人熏死了。”略作思索之后,他索性便牵着她往外走:“图拉河离得不远,如今河水也并不算太凉,正好去沐浴。” “你沐浴,将我拉过去作甚么?” “咱们已经许久不见,我一刻都舍不得与你分开。好阿玉,安心罢,夜色已深,没有人会发现咱们一同离开了。何况,你不想我么?” “……”李遐玉发现,好些日子不见的某人说起甜言蜜语来,似乎更是信手拈来了。而她许是已经有些生疏了,一时间竟抵挡不住。于是,她只得双颊微红地随着他往外行,纵身共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