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儿却成日都粘着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眸,似乎一刻都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尽管李暇玉一直担心自己身上的病气会过给她,却也因不舍瞧见她泫然欲泣的神情,只得放任她待在身边。而且,不过是四个月不见,女儿便仿佛长大许多,她也确实很想念她,恨不得时刻都能将她捧在手心里才好。 “阿娘,看看……”染娘很是聪明伶俐,不过刚一岁多,吐字便已经十分清晰。她正坐在茵褥上,顽着一堆零散的小木块。这些小木块许是从谢琰的工坊角落中取出来的,形状大小颜色皆不一。寻常人看着不过是一堆边角料而已,她却爱不释手,能用小木块搭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事来。此刻她成功地搭了一座状似房屋之物,立即抬起首来,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仿佛正在向着自己最依恋的娘亲邀功。 “染娘真是厉害,这房子看着便像是咱们家呢。”李暇玉仔细看了看,微笑着赞道。 小家伙得了夸赞,心满意足地继续努力去了。李暇玉怜爱地望着她,忽而又想起依然渺无音讯的谢琰,心中不由得一恸。她的目光移向窗外,发现映在上头的日光,倏然很想晒一晒温暖的日头。成日关在寝房中,不得随意开窗通风,不得随意换洗,总让她想起当时坐月子的时候。然而,那个会千里迢迢赶回来探望她的人,却始终没有再度出现。甚至,连她的梦中也难以见到他的身影。 “雨娘,打开窗户。”李暇玉淡淡地吩咐道,看了幼小的女儿一眼,又道,“一条缝隙即可,免得染娘吹风受寒。”女儿毕竟年纪太小,身子骨不甚强健,还是谨慎些为好。 见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才是病人,雨娘本欲提醒,在她再度瞧过来的时候,却不由得微微一凛。这并非她的错觉,娘子从病中清醒之后,浑身的威势便不同以往了。那并非是骇人的气势,而是从根骨之中散发出的似有似无的尊贵之气。教人不知不觉便想听从她的命令,或者为她赴汤蹈火,去做任何事情。 “不过是一条缝隙,不碍事。”李暇玉道。雨娘遂有些犹豫地打开窗户,带着新雪气息的风吹入室内,搅动了沉闷的空气。不过片刻之间,李暇玉便觉得精神了许多,微微笑道:“什么时候下的雪?原本只是想晒晒太阳,想不到却有意外的收获。” “正下着呢。”由院中走进来的李遐龄脱下大氅,拂去肩头的雪,直到浑身暖起来,才走入寝房。他不着痕迹地望了雨娘一眼,似乎颇不赞同她居然听从这样无理的要求。李暇玉不由得道:“她是我的贴身侍婢,自然是听我的。你也不必使什么眼色,我一向自在惯了,可不想连开窗户都要受教训。” “阿姊等身子好些再赏雪也不迟。”李遐龄接过话,抱起外甥女逗了逗。染娘坐在他怀中,咿咿呀呀地说着许多听不懂的话,他也仿佛能听明白一般仔仔细细地侧耳倾听,时不时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让小家伙越发高兴起来。 李暇玉望着这舅甥二人,轻轻勾了勾嘴角,继而目光又有些悠远起来:“祖父祖母这些时日可安好?一直守在我身边,恐怕他们也累坏了罢?你记得叮嘱医者,定时给他们诊一诊脉,敦促厨下多做些调养的吃食。莫要令他们因担忧我这个不孝孙女的缘故,反而伤了身子。” “阿姊安心罢,秋娘早已安排妥当。”李遐龄回道,答得很是自然而然。 李暇玉不由得一怔,细细地打量着自家阿弟。她尚是头一回见阿弟如此心平气和地提及秋娘,仿佛两人曾经的那些幼稚争斗都早已不见踪影,又仿佛他们朝夕之间便迅速长大了,终于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遐龄似乎发觉了她的目光意味着什么,清咳一声:“阿姊,我早已经不是年幼的孩童,当然不会再与她多作计较。而且,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也幸亏有她里里外外地安排打理,不然咱们家早便一片混乱了。我再不知事,也不会与她继续争抢阿姊的喜爱——她确实值得阿姊你如此疼爱她,如此信赖她。” 李暇玉这才忽然想起,自家阿弟已经年满十六,确实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郎了。而且,他在外游历一载有余,见识经历都绝非以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一别许久,也确实应该重新认识他。想到此,她半垂下眸:“三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眼下部曲该搜寻到瀚海了罢?仔细想想,很有可能他早已被经过附近的铁勒人救起,必须尽快扩大搜索范围才好。” “阿姊放心,家里的部曲、慕容姊夫的侍卫都派出去了,迟早都能将姊夫寻回来。”李遐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契苾何力将军与执失思力将军也都一直尽力派人找寻。如今铁勒部落都已经传开了,若是谁有姊夫的消息,咱们必以重金相谢。想来,便是姊夫被人救走,也迟早都会传出消息来。” “你做得很好。”李暇玉颔首道,“三郎若是听闻传言,也定会及早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