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主人虽然是个商人,但这等数代经营的大商人,自幼也请了先生教导,不说能书会画,也并不是只有一身铜臭味儿。许碧又不是喜欢咬文嚼字的人,谈得还挺投机。尤其说起牡丹花来,那园主人更是有些忘记了两人的身份,眉飞色舞起来:“洛阳牡丹甲天下,小人这园子里的牡丹,皆是自洛阳引种而来,各品都有。春日里开放起来,不输洛阳那些名园。” 他说起种植牡丹来头头是道,竟是不光雇佣了人来料理,自己也亲手种花,说得高兴,还道:“牡丹最喜肥,拿那豆饼之类细细沤了,再拌些粪肥,每年施三次——” 他说到这里,知晴已经以手掩鼻:“快别说了,再说这汤饮也要喝不下了。” 园主人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脸色顿时有些发白,连忙起身告罪。许碧忍不住好笑:“这有什么?别说种花了,就是种粮种菜,哪里不用粪肥?你若知道这个,难道还不吃粮米菜蔬了不成?对了,绿豆自然也是要用肥的,那绿豆汤你还喝不喝?” 知晴直跺脚:“姑娘——” 许碧哈哈直笑,又逗了知晴几句才换过话题:“今日包你这园子的是哪位?” 园主人忙道:“是佑王府里的小郡主生辰。只因小人的园子在湖边,自这一段湖面泛舟也清静些。” 佑王就是今上如今仅存的兄弟了。他素性恬淡,从未对大位起过心思,如今更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京城里都难得听到他的消息。不过也正因如此,皇帝对他亦是多有恩宠,封了亲王,又时时都有赏赐,便是对他的子女也格外恩厚些。 这位小郡主,许碧是听九炼“科普”过的。其实不是佑王妃所出,只是侍妾生的。 说起来,先帝子嗣倒还算好,长到十岁以上的就有五子三女。但不知是不是兄弟阋墙,老天也看不过,一场嫡位之争后,剩下的皇帝和佑王子嗣上就都单薄了起来。皇帝那是不必说了,佑王今年三十出头,也不过只得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既是独女,虽说生母只是侍妾,佑王也十分喜爱。按说即使是亲王女,也不是个个都能封郡主的,更不必说是庶出的了。但因佑王疼爱女儿,七岁上就上奏折请封,皇帝又宽厚,抬抬手就给了个郡主。如今宫里还没个公主,这位小郡主在这一代里头就算是最尊贵的女孩儿了。 人自觉尊贵了,又太过娇宠,不免就有些张扬。在这京城里,佑王本人还没他这女儿显眼呢。 只是佑王虽尊,却只是个富贵闲人,并无实权。而这小郡主又是庶女请封,虽然封号尊贵,却也有些世家嫡女并不怎么买她的账。以前也就罢了,今年正逢大选,有不少人家有女儿应选,现成的推辞借口,以至于小郡主过十四岁生辰,竟是请不到多少客人。 小郡主心中不快,佑王便要讨女儿欢心,特地为她制了一艘画舫,教她就在湖上办这生辰宴,到时人虽少,却更新鲜。故而才包了这一处园子,图的就是这一带湖面好,等闲百姓又不得接近。 “贵人们原是不游这园子的,只是既包了园子,小人……”园主人自觉方才说错了话,越发地加着小心。 许碧看他这么战战兢兢的,倒有点不自在了,遂打发他去做自己的事:“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们不过是借个荫凉处歇歇脚,这里也足够了。” 园主人千恩万谢地告退,许碧不由得叹道:“也难为他了,倒好似欠了我们似的……” 知晴撇嘴道:“奴婢瞧着这人说话也孟浪……”怎么在姑娘面前就提起什么肥料来了。 许碧暗笑,道:“得了,人家就是说说种花而已,又没说错什么。那边那几棵石榴开得好,树下该是不曾用肥,你要不要去看?” 知晴又是跺脚又是笑:“姑娘如今可会怄人……” 许碧笑着起身往石榴树那边走。那几棵石榴树正是盛花之时,从绿树掩映之中透出来艳红似火,看着很近,其实小路蜿蜒,绕过去却见几块湖石垒着,那石榴树还是种在湖石后边的。许碧等人刚刚走近,忽然间树枝晃动,却有个女子从湖石后头闪了出来。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