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立储,大事便已定,纵然皇帝突然出事,继位的也会是太子,而绝不会轮到敬亲王!倘若这会儿太后再说“国赖长君”,纵然这话有道理,皇后也可以拒绝。毕竟“长君”与“正统”孰轻孰重,怕是还要朝堂上一番争议呢。 “若是争执起来,的确对我们不利……”虽然情形已经不好,卢节仍旧很冷静,“失了江浙,我们已经不好说话。”当初袁太后能力排众议,挤下排行在前的佑王,而把居于末位的靖王扶上太子之位,也是倚仗了镇守东南的袁氏父子之力。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皇帝登基才三年,袁家父子就一败涂地,换了沈家父子风光无限。情形倒转,袁太后再想如从前一般,却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那你的意思呢?”袁太后抬起眼睛。虽然病是装的,忧却是真的。这几年,袁太后明显地老了,不复从前保养得宜的模样,两只眼睛都凹了下去,嘴角的法令纹也越发深重,几乎是时刻都撇着个“八”字,露出难以掩饰的阴沉和危险。 卢节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娘娘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袁太后猛地眯起眼睛,“莫非,你想退了?” 卢节微微一叹:“如今,皇上已然势成。娘娘母族已弱,卢家——亦是难成气候。娘娘若想……怕是不成了。” 袁太后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睛里似乎能放出淬毒的针来:“当初我费了那些力气拥立他,可不是为了今日放弃的。难道叫我看着珏儿日后要对别人三拜九叩,永居人下不成?” 当初她的儿子本该继位的,坐在这九龙宝座上发号施令的本该是她的儿子,而入主东宫的也该是她的孙子!可就因为端王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东西,她的儿子死了,她得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儿子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眼睁睁看着她的孙子要永世为臣,再不能翻身。 这种情形,她怎么肯?是以那时候她硬生生地压下佑王,拥立了出身低微,又始终未有子嗣的靖王,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上吗? 卢节微微低头:“娘娘,皇上如此作为,或许就是想娘娘回心转意……” “我为什么要回心转意!”袁太后声音猛地尖厉了起来,“当初若不是端王那个孽障,他又如何有资格登上这个位子?容他坐几年也就罢了,难道还要鹊巢鸠占不成?” 尖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响,听起来格外刺耳。袁太后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压了压声音,冷冷地道:“别忘了,你姓卢,是珏儿的母族。如今梅家渐渐起来了,沈家更不必说,可你卢家呢?” 卢节没有说话。卢家底蕴是有的,自族中出了一位太子妃之后本可借势而起,谁知却……如今,因着怕皇帝忌惮,卢氏一族在京城朝堂之上竟没个能说话的人,难道卢家就会甘心吗?若真是甘心,也不会往边关去发展了。 “怎么不说话?”袁太后快要失去耐心了,“卢家也别以为明哲就能保身,皇帝容不下袁家,也一样容不下你卢家!除非,你想珏儿日后就像佑王一样,忍气吞声地混日子!” 卢节抿紧了双唇,半晌才缓缓地道:“西北实在难以入手。沈家虽离了西北数年,可他们当初经营得军中如铁板一块,便是朝中都说皇上忌惮他们,欲借袁家之手打压的时候,西北军中都少有动摇。如今——” 如今沈家更是青云直上,用实际行动反驳了“皇帝忌惮”说,那些本来动摇的墙头草又打算再动摇回去了。 袁太后嗤地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还真打算仿效当年先帝之时,以兵权拥立不成?” 卢节微微一窒,道:“娘娘当初不就是……” “此一时彼一时也。”袁太后冷冷地道,“何况当年袁家是我娘家,如今你卢家就算能拉拢一些人,又算什么?”里头到底也没有卢家人哪。 “那娘娘还有什么法子?”卢节作为卢家最出色的子弟,对卢氏一族的情况十分清楚。卢家出仕的子弟着实不少,可因卢太子妃之事,多在各地任五六品的官职,并无权倾朝堂之能,更没有能如袁氏父子那样的掌兵之人。 说到袁氏父子,卢节就忍不住低声道:“或许皇上自登基起,就在谋划此事了……” “不错。”袁太后冰冷地道,“这也是条白眼狼。”若是立储的消息没有传出来,过些日子皇帝突然立了太子,她岂不是措手不及,毫无办法了? 卢节轻叹:“隔墙有耳,娘娘慎言啊。”九五之尊的宝座坐上去,谁会舍得下来?袁太后说这样的话对事情毫无帮助,不过是发泄而已。 袁太后唇角向下一垂,两道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