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并且时断时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完整的一句:“昨天忘了告诉你,前些天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在院子前面那棵银杏树旁边种了一棵石榴树。秘书说那是甜的石榴。听说,依照山里的传统,它寓意着多子多福,对不对?” 我想给他纠正,种石榴树是以前母亲那边羌族出嫁时候才有的传统。并不是山里所有的人都这样。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他继续缓慢地说下去,声音沙哑,有些费力的意味在:“管家给你熬了鱼汤,晚上的时候会送过来。绾绾,你要在那个时候之前醒来。”顿了顿,又缓缓低沉重复了一遍,“绾绾,我请求你,你要像今天早晨那样,朝着我张开眼,醒过来。” 我希望能睁开眼,看一看他此刻的模样。或者伸手抱住他,小声告诉他我其实很好。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听着他说下去:“你可以醒过来的,对不对?昨天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跟上天打过商量,同他说,这世上有个叫杜绾的孩子,她的母亲是中国西部的羌族人,一生勤勉劳作,美丽善良。她的父亲是杜思成,在t城是个传奇人物,却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去了深山的村镇,在那里一呆十几年,做过许多好事,最后因为救别人的孩子而长眠地下。这个叫杜绾的女孩子她故去的父母爱她很深,不忍她这么早离开世间。而她自己平时又乖巧懂事,漂亮可爱,假如上天还有怜悯之下,就请这一次放过她。让她再尽量看一眼这个世间。我那时跟他说,如果他答应,就让你的手动一动。然后我看见你在睡梦里,下一刻你抓了抓我的衣袖。” 他低缓说下去,嗓音早已沙哑得不像话:“所以,绾绾,你总是可以醒过来。” 我很想哭,感觉他亲吻我的额头,鼻尖,和脸颊,每一寸都轻得仿佛蝴蝶振翅一样。听到他说:“等你病好,我们回去山里,给父母扫墓。感谢他们的庇佑,这一次要好好的感谢。你说好不好?” 他说到后面,声音有微微不稳,已经不能压抑住。我觉得心脏像是被豁了一道深口一样的苦痛,不能自已。 我有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包括癌症。我喜欢的这个人,他的眉眼间还是镇定从容,不紧不缓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漫不经心。他的手心有温暖正好的温度,唇边的笑容依然好看得一塌糊涂。 我不想看他费尽心神到这地步。 后面的意识渐渐变得不清晰。恍惚中被转移,被抢救,有忙碌的脚步声,有对话,身体有将近麻木的疼痛。我有一点隐约知晓这是最后的一滴性命。或者死去,或者发生那祈望已久的奇迹。 很努力地想要活着,我给自己发出这样的命令。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束缚着,几近窒息的难受,夹杂着隐隐被抽离的疼痛。很努力地在挣扎。协调所有可以听从的器官。我不想现在死去。眼前却渐渐有白光,迷蒙蒙的一片,笼着一层雾纱一样。我以为会再次看到父亲。心情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张了张嘴,低声喊了一句:“爸爸。” 他却没有出现在视线里。我提高声调,又喊一遍,仍然没有看到身影。这个地方并不熟悉,虽然有光线,却很冷。试着往前走了一步,终于听见回应,温和地阻止我继续前行:“小绾,别再走,停下来。” 我循声回头。没有身影。“我看不见你。” 父亲的声音又响起,却只是空荡荡地浮在四周,寻不到源头,和任何踪迹:“小绾,以后要努力活下去。要过得好,知足跟快乐。” 我张了张口,只这么几个字,却莫名觉得这些话像是再也见不到时的嘱托。莫名的恐慌,喊了一声“爸爸”。却没有再被回应。又连着喊了好几声,却都只是周围静寂,再也翻不出一丝的声音。 像是过了地老天荒那样久的时间。眼前的白光一点点消失,身体渐渐有些疲惫的感觉。带着清晰可辨的疼痛。最后是意识的缓慢回笼。声音渐渐从遥远到邻近,听见仪器滴滴的规律声音。以及窗外清脆欢快的鸟鸣声。 被单下的手被攥得很紧,紧到有些发疼。却同时可以让人确认,这不是梦。 又过了很久,终于积攒出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