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趴在护栏那里,一双琥珀色的猫眼盯着那边的大道上直看。前些天,东宫时不时派人接他过去,其中的用意,不用旁人解释,紧紧凭借着小孩子敏感的内心,猫儿都知道,是太皇太后想要将他抢过去。 七八岁的男孩子不小不大,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依恋母亲,根本就不会和无知婴孩那样,告诉他谁是母亲,就以为谁是母亲。 侍读们在殿门出伸长了脖子,一直到脖子都酸了,才一阵风的跑回来禀告,“大王,东宫没有派人来!” 猫儿趴在栏杆上,听到侍读这么说,立刻高兴的从栏杆上跳起来,“太好了!” 终于东宫厌恶他了啦,就算东宫想要真的废黜大兄,也轮不到他头上了! 猫儿这么一跳,手脚离了栏杆,平常身边跟着的黄门又被他轰走了,侍读们也是从勋贵人家里选出来的郎君,在伺候人上面真心不在行。猫儿手脚没了凭依,整个人就往地上掉。 “大王!”侍读们吓得面色如土,快跑上前,伸出手臂想要抱住猫儿。 侍读们和猫儿年纪相仿,哪里抱的住?顿时猫儿就扑在他们身上,好几个人滚做一团。 两三个侍读被压在下面,上面猫儿扑腾着手脚,老半天起不来。 侍读们赶紧把他扶起来,“大王没事吧?”侍读们脸色都还是青色的,要是这位大王摔出个好歹,他们这些侍读也要被遣送回去,到时候上好的前程就没了。还不知道怎么被家里头的爷娘责骂呢。 猫儿自然是没事,摔在人肉垫子上能有什么事? 他摇摇头,一咕噜的自己爬起来就朝着殿内冲。 罗夫人在内殿里,殿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自从太皇太后表态要废立以来,罗夫人的精神不太好,连带着身体也不行了。 日日都要喝汤药。 “阿娘!”猫儿脚下生风似的冲入殿中。 罗夫人满色枯黄,不见往昔的容色风采,罗夫人见到儿子这么急急忙忙的冲入殿中,忍不住责备了一声,“猫儿,你这是又要作甚?” 以前儿子叫她阿娘,她哪怕心里开心,嘴上还是要说几句,如今说也不说了,随便猫儿叫阿娘。 若是真的她日后逃不过那一条白绫,那么这几声阿娘她也受得起了。 “阿娘,东宫已经三日没有派人来接儿了!”猫儿兴冲冲的扑到母亲怀里。 “三日?”罗夫人一惊,这些日子来,她浑浑噩噩,也没有关心东宫到底有没有派人来,如今儿子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似乎东宫那边的确已经有几日都没有派人来过了。 “……”罗夫人心里有个什么地方突然一松,照着东宫的作风,若是真的要立猫儿绝对不会这么放任猫儿和生母这么相处下去,或许事情真的有转机了? 罗夫人抱住怀里的儿子,这么多天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黄门终于推开了天子居住的昭阳殿。自从太皇太后想要废黜今上,换一个更加年幼的皇子之后,这昭阳殿就被严密看管起来。甚至有一段时间,连续三日都没有向殿内的天子送水米。 殿中的拓跋演还算形容整齐,没有狼狈。没有宫人和黄门的服侍,他就试着自己整理仪容,这么一天天的,竟然熬过来了。 “臣拜见陛下。”李平进来的时候,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少年坐在御床上,拜下身来。 “臣……来迟了。”李平心中感叹万千,眼前这个少年天子从出生起,也过的很是很是坎坷,他心中叹息一口气,说句实话,作为保下这位天子,他多少有自己的私心。 “尚书何出此言?”拓跋演这几日靠着毛奇送来的那些水和胡饼撑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但身体还是虚弱了下来,说话也是有几分有气无力。 “陛下,东宫已经撤回原先的旨意了。”李平想起朝堂上的事来。 太皇太后并不贪念所谓的祖孙情,李平觉得哪怕太皇太后有那么一丁点的母性,恐怕也都是用在那对双胞胎兄弟身上了。 让太皇太后萌生退意的还是莫那缕的那句话,六镇。 “……”拓跋演听到李平这句,他闭上双眼,靠在身后的凭几上,过了良久才缓缓睁开眼,他依照汉人的礼节,从御床上下来,双手拢在袖中对李平一拜到底。 若真的是被废,他这个废帝是铁定活不成的了。宫廷之中兄弟之情原本就是个笑话,经不得任何考验。拓跋演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