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缕缕的白气从熏笼散出,飘入深晦的天空,散不开的浓云压在头顶,连苏璇也感觉到了沉重,“难道城墙也挡不了洪水?” “挡不挡得了全看运气,这座城不知被淹过多少次,你也留些神,若是听闻鸣锣示警,立刻向高处攀爬。”冲夷真人叮嘱完,忍不住哎了一声,“前有旱蝗饥荒,后有水患,今年真是多灾多难。” 又过了几日,雨终于停了,乌云逐渐转淡,第二日开始现出晴意,人们放松下来,一切恢复如常,街市上的人渐渐多了。 时至午后,蓦然一声沉闷的地动,震得人心慌跳,仿佛一只无形的巨兽低哮。 街上往来的驭马惊吓得趵蹄长嘶,连带车轿倾歪,马夫猝不及防被掀得滚落在地,抱着腿半晌爬不起来,人人惊惶的环视,不久城上传来尖响的敲锣,一下急似一声,有人扯着嗓子在城墙上高呼,声音尖嘶。 “堤溃了——水津门垮了——逃啊!” 玄妙观内的苏璇听见动静掠至屋脊,只见城西一带的长街现出一道红褐色的水浪,扑天盖地的卷来,所过之处屋瓦倾颓,声震连天,一切都没入了滔滔水浪。 冲夷真人外出未归,苏璇立刻返身将院内的几个道童拎上屋顶,催促有武功的道士走避。等会武不会武的都上了高处,确定观内的人无恙,他又转去望街市,所见让他心头一沉,观外已成了一片洪泽,不知多少人在水中载沉载浮。 苏璇住了一段时日,也知晓城内的地势,玄妙观在城中间,位置不高不低,最矮的是城西南的水津门一带,此处所居的多是贫苦百姓,大水由此而入,矮屋密集破败,又无院墙遮拦,一冲立时垮塌,最为凄惨不过。 玄妙观对街有一幢三层酒楼,此刻一半都浸在水下。苏璇纵过去,劈断一根木柱挑出楼外,挂在半空救人。不多时已在洪水中拉起了十余个,然而放眼望去,仍有数不尽的人在水中挣扎,哪里救得过来。 有壮汉抓住了浮板,却被水中裹挟的梁木撞得骨断身亡;有老妪抱住了树桠,眼睁睁的见家人被水冲走,转瞬间生死相隔;有母亲拼力将孩子托上墙头,自己却被大水吞没。苏璇耳边尽是惨泣呼号之声,天地茫茫,人如蝼蚁,一切都是那样无力。 苏璇一伸臂,从水中抓住一个淹得半死的男人,各处缓过气的百姓都在努力施救,直至入夜视野全黑,人们才歇下来。 冲夷真人同样被大水所冲,好在安然无恙,费了一番周折回到观中,见众人平安松了一口气,各自道了所见之景。城东的情形还好,毕竟是世家与富户所居,只淹了半人高,城西却是一片汪洋,死难无数。 冲夷真人将道观开放供灾民栖息,令弟子们翻出了一些储藏的米面,煮了粥供众人分食。 四面都有哭声传来,黑沉沉的夜,不知多少□□离子散,黄泉相隔。 -- 第5章 人相食 轰隆一声,浸在水中的土屋彻底塌下来,碎烂的破瓦倾落,将翻找可用之物的人们打得头破血流,苏璇及时从断裂的木梁下扯出一位老人,免了又多一条亡魂。 溃堤之后的第三日,大水退了许多,城东的地都晒干了,城西的积水仍可没腰。 骄阳如火,晒得肌肤灼痛,头昏眼花,苏璇一直忙于助人,纵是年少体健也疲累不堪。 城西几乎冲成了白地,寥寥几间残存的屋宇歪斜得不成样,随时可能倾塌。水津门成了一个空荡荡的缺口,半截城门扎在瓦砾堆中,给泥泞糊成了褐黄。墙外曾有无数流民聚集,翼望得到一星食物,而今一片空荡,只余混浊的泥水。 城中搭了简单的草棚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前两日四处可闻的号哭也已稀落,毕竟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度日。 一艘木船上摞了十余具尸体。几个役者用布罩着口鼻,寻找无人敛收的遗尸,同时洒下净污的药粉。天气太热,必须尽快清理,不然拖久了生出疫病,又是一番灾劫。 苏璇刚放下老人,忽然一道寒光掠过,冰冷的刀锋甚至侵及发梢,他瞬间弹起,间不容发的避过了阴狠的一击。 寒光毫不留情的追击,一招疾似一招,苏璇忙于救人并未带剑,失了先机,躲得格外狼狈,情急之下足尖一踢,几块碎瓦激迸而去,被刀光绞得粉碎,也让距离稍稍拉开,看清了来人。 池小染仍是一袭紫衣,难得没有画眉涂粉,一张脸如白瓮般冷,声音宛如地府阴风,“小子,这次看你怎么逃。” 池小染连日来已经翻遍了荆州的大小客栈,始终一无所获,洪水后他再度搜寻,果然不负苦心。他很久没有这样强烈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