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韩呈这一天闲来无事在御花园乱晃悠,路遇小公主宣琳刚从翰林院下学回来。 他问宣琳今日先生教了什么,宣琳回说自己年纪小,先生教的太艰深,教了李白的将进酒,自己并不能体味其中意蕴。 韩呈听到将进酒,忽而念及“人生得意须尽欢”此句,就决定见这个顾尽欢一见。 * 顾尽欢坐在绿顶轿子里颠簸摇晃着进入大内,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随轿子直跳。 错觉让她感受不到颠簸,反而认为大内的轿子平稳些。 这种心情和平时拿腰牌去兰台阁大不相同,往常热乎的手现在冰冷就说明了这点。 黑漆漆的轿子里透进点点余晖的暗光,照清她那一丝紧张、兴奋、害怕交杂的神情。 这条路那么长,长得让她费了这么多年心血才走到; 这条路又那么短,她还没完全冷静下来轿子就住了。 她掀帘走出,轿夫压了轿子,轿缘的穗子随风同她的发丝一起颤巍巍地飘动。 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孳政殿,殿内的光映得一级级的玉除透亮,她的绣鞋将光影踏成一片片的,脚步声听着清冽脆生。 韩呈穿着身烫金滚边的玄衣坐在席上,一口热茶下肚,蒸雾刚从嘴里吐出,顾尽欢便跪定了请安。 “微臣顾尽欢恭请圣安。” 她深吸一口气,额头贴着地面的细毯,焐出一脑门子汗。 “平身罢。” “谢圣上。”她双手支起身子,偷偷用袖口擦掉影响视线的汗珠。 韩呈端详了一下她的样貌——标标准准的鹅蛋脸,微胖,一双杏眼灵动有神却略带犀利,而那唇和鼻,给皮相打了折扣。 “你在兰台任事多久了?” 她回道:“回圣上,有五年了。” 韩呈道:“没想到你年纪还不大,朕本以为又是一个董如淑呢!” 这董如淑是先帝任用的女官,最高做到了户部侍郎,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中年女性。而女官、女文人们喜欢拿她来自嘲,指自己若要到这个位子还得比她年纪更大。 尽欢同样没想到,这个韩呈居然开起了玩笑,忙道:“微臣不及董侍郎。” “及不及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也不必过谦了,朕已经听平章夸过你了。你是从有道科入仕的?” “是。” 韩呈顺口问道:“那你怎么看有道科?” 尽欢知道有道科是汉代察举制中的特举之科,自己能入仕为官也得益于此,但当朝许多正儿八经考八股出身的对此颇有微词。 她想了想,答说:“我朝恢复有道科,怪才、偏才承蒙圣恩得以为国效力,此举较之前朝实在是丰功伟业。圣上您想想——唐代高适乃是有道科出身,前朝钱哲良也是破格录取,若无有道之道,岂不埋没了人才?所以圣上有济天下英才之心,实乃大昭之幸!” 有道科虽是先帝主持恢复的,但这一顶高帽子韩呈戴得挺舒服,趁兴便与她又聊了很多科举之事。 交谈中,尽欢发现韩呈其实很好相处,于是渐渐放下紧张。 正说着,外头忽然刮起风来,窗纸哗哗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韩呈轻念一句,眉毛一挑,扭头问,“说到风,你倒说说,前人写风的最喜欢哪句?” 尽欢稍忖片刻,壮着胆子问:“敢请圣上容臣放肆,借纸笔一用。” 韩呈正巧也想看看她的字写得如何,爽快答应了。 尽欢铺纸濡笔,略微收敛地模仿韩呈的笔法,写下两句“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袁枚的句子。”韩呈对她的字蛮满意的,只是觉得这两句过于普通了。 尽欢听他的语气,琢磨他可能不太喜欢这两句的原因,便道:“子才这两句专门写风,虽然浅白易懂,但甚是符合当臣下的心境。” “嗯?怎么说?” 她一本正经地道: “做臣下的当如子才笔下的春风,扫尽人间苦恶,替君主办好平定安宁的事务,事成深藏功名,不辞辛劳、不图私利。万国花开是指,天下如当今一般和乐,这样君主才能高枕无忧。” 韩呈听罢大笑,道:“说得好啊!这的确是为臣之道。如果每个臣子都像你这样想,能尽忠尽力地为主效力,那大清怎会亡国啊!” 尽欢心中窃喜,虽然对他的观点不尽认同,但为了讨好他的心意,还是忙不迭地表示自己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