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终于难以抑制地眼眶一热。 她亦撩袍跪倒,回拜众越家旧将,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皆是不能置信。 谁都知道魏行云坐拥百万雄狮,在西夏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纵然是从越家麾下出来的,如今也已是时过境迁,为何一听闻越二公子复生,便让亲子亲率大军,心甘情愿地将兵权归还? 明月舟不明白,七叔不明白,符宴归更是不明白。 但是越家军明白。 这天地之间,哪怕世人诸多凉薄,终有人不忘恩义,不折风骨,不愿让自己的热血就此冷却于漫漫岁月。 长陵站起身来,拭去眼角热泪,道:“上马!” 所有旧将闻言,纷纷听令上马,魏少玄策骑在她身侧,望着前方符宴归道:“符相,东夏西夏已有多年未战,不知今日是否要领略一二,以一敌十,以一敌百这样的传说,我们二公子是否还能再演绎一次?” 符宴归惊愕的神情逐渐淡下,取而代之的是极为讽刺的笑,“想不到……我终究还是不能把你带回去……” 长陵道:“你走吧。” 符宴归一愣,“你不杀我?” 魏少玄想要劝阻,“二公子……” 长陵微微一抬手,冷静地看着他道:“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符宴归咬了咬牙,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半晌,终于一声令下,高呼退兵。 望着东夏大军渐行渐远,魏少玄不免急道:“二公子,放他走,无异于纵虎归山啊……” “他时日无多,我杀与不杀,有什么分别?”长陵道:“只是他若今日死了,东夏必陷入无尽战乱,无辜受难的终究是百姓,而少玄你……带来的兵马,并不足以攻城略地吧?” 魏少玄徒然一惊——他没想到长陵光是用听,便知这浩大声势有虚。 长陵回首看着身后这支王者之师,虽看去像是临时凑齐的,但又仿佛是早有筹谋,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不能当着明月舟他们的面相问,只问了魏少玄一句:“你爹派你们前来救援,回去以后,打算如何同西夏皇帝交代?” 魏少玄稍稍靠近长陵,低声道:“二公子无需担心,其实这一切,都是贺侯与家父早有约定,之后的安排……” “贺侯?”长陵没忍住打断他的话,“你是说,贺瑜么?” “贺侯没有和二公子提及么?”魏少玄看长陵如此惊诧,“其实贺侯他的身份……” 魏少玄话没说完,看几步外的明月舟不声不响的凑近,不得不把话戛然而止,“其中关节,还待二公子回到西夏再详叙吧。” 这时,忽见前方飞来一骑,马背上有两个人,正冲这儿大声道:“师父——” 正是符宴旸和周沁。 长陵一夹马腹上前,不待相问,便见周沁一抹眼泪,哭道:“师父,小侯爷他……” ***** 江烟浩渺,夕阳洒在水面上,无数个柔和的光晕漂浮当中。 长陵站在龙门江的对岸,极目远眺,看江水金波滚滚,如银河奔流向东。 符宴旸说,他们亲眼见到叶麒是万箭穿心,然则符宴归将长命锁取下之后,并没有把他带回岸上。 如此想来,现在他应该正沉眠于这条水域里,只是不知游走到了何处。 她情不自禁攥住了挂在心尖的长命锁,听江水一浪接一浪拍在岩上,五指越握越紧。 突然,但听“咔嚓”一声,长命锁分开,一块揉成一团的锦帕轻柔地飘落。 清风拂过,一瞥眼间,她看到锦帕上有字。 长陵心头一震,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锦帕,哆嗦着手展开锦帕。 锦帕浸过水,字也有些模糊了,但仍能辨得出书写人一撇一捺提顿起伏,字字周正。 信上曰: 你我此生,劫难千千,非山水万物宽厚以待。 然思之奇,昔年魂断,竟别后亦再邂逅红尘。 人存几载?卿之于我,一眼十年。 相逢至今,足有一年,足过百载。 世事难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