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离学校远,几站过后车里人多起来,位子已经满了,乘客大多是二中的学生,挤挤挨挨,随着车子摇摇晃动。 “晚照西路到了,请从后门下车。”他听见机械的女声,下意识望向窗外,滚滚雨水中,看见许亦欢头顶着书包,先是往前门走,前门大概已经站不下了,她从后门挤上来,嵌入方寸之地,然后把钱递出去:“同学,麻烦帮我传一下。” 一元纸币辗转数人之手,成功塞入投币箱中。 车里很闷,下雨又不能开窗,每个人都湿漉漉的,气味不太好闻。江铎见许亦欢笼罩在人影里,手紧抓着栏杆,脸色异常麻木。 约莫二十分钟后,公车抵达终点站,也就是他们学校。 门一开,发现大雨已经瓢泼起来。 许亦欢一时不敢下去,躲在一旁让大家先过。 忽然有人拍她的肩。 “走吧。” 江铎打开伞,说:“已经七点二十了。” 学校七点四十上早自习,通常七点半打迟到铃,从校门走到教室也得花几分钟。 “不用,我自己走。”许亦欢脸色很冷,她一想到岳海就窝火,这人是岳海的外甥,自然也看不顺眼,于是跳下车,一头跑进了雨里。 可惜没走几步,感觉像被泼了一盆水,雨实在太大了,她只得本能地退回来,钻到他伞下躲避。 好尴尬呀。 许亦欢努努嘴,低头看鞋。 江铎倒没说什么,只问:“你校卡呢?” 听到这句话,她恍然抬头,见他看着自己,那伞下的轮廓似乎比平日柔和了几分,尤其又在大雨里,阴霾的天,是这样一个场景。 “校卡……”胸前空空如也,她心头一惊:“完了完了……” 江铎望向门口执勤的老师和同学,说:“下这么大雨,他们应该不会查太严。” 许亦欢把湿掉的书包背到前边,又伸手按他的胳膊:“你把伞往下压一压。” 他却说:“自然一点,你别那么心虚。” 说着话,就这么走进了校门,周遭撑伞的学生前赴后继,还有几人神色匆忙地跑起来,果然没谁留意她那块校牌。 快走到综合楼的时候,许亦欢闷闷地说:“你一点儿也不像你舅舅。” 江铎愣怔:“他怎么了?” 许亦欢撇撇嘴:“闹情绪,给我摆脸色呢。” 江铎闻言没有吭声。 她越想越不舒服,索性一通发泄:“真是……总说别人看不起他,就他那副德性谁看得起啊?自己没能力就回来发牢骚,不仅我妈得惯着他,连我这个晚辈也要顺着他,呵,真当自己是吃软饭的了?” 她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把话说得太重了,尤其“吃软饭”三个字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心里实在舒服了很多。 许亦欢自认从来不是势利眼,当初许永龄嫌弃岳海是个保安,她还觉得是舅舅不对。保安又怎么样呢,只要勤勤恳恳,踏实工作,那就是值得尊重的。可岳海显然和“老实本分”搭不上边儿。再加上许永龄常在她面前抱怨,耳濡目染之下,心里难免排斥厌恶。 然而江铎听在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我知道,你们家一向看不起我们。”他打量她鄙夷的表情,略微冷笑。 许亦欢睁大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又没说你!” 上课铃响了,江铎收伞,径自朝楼上走。 走前低头看看她,撂下一句:“你和你舅舅倒是挺像的。” 许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