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衡虽在她前面的书案坐,但因为她是武门的门主,经常在后院的木兰苑给门内宫女指导功夫,极少会在镜书房出现,不过每次过来都会特意与她说几句话。 可尽管晨时挑灯,午后不休,到了第三天晚上,眼前的卷宗才只是少了一半而已。 已再无旁人的镜书房中,烛光之下,苏蔷揉了揉眉心,疲惫得浑身酸痛。 虽然夜色已深,再过半刻便是青镜院熄灯上锁的时辰,但她并未回去的打算。 在晚膳后她便决定通宵赶工,也提前将此事告知了钱九凝,因为这算得上她在明镜局的第一份差事,绝不能授人以柄。 打了个哈欠,她重新拿起笔,翻开下一份卷宗。 这些差不多都是明镜局三十年前的旧案,但几乎清一色不是偷窃便是栽赃,案情简单结果清晰,虽然没什么参考价值也算得上奇闻异事,而且也可顺便了解明镜局的案情分析,倒也不觉无趣。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无意间抬头,看到窗外的柳树蒙着浅浅月色,苏蔷伸了伸腰,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笔杆。 提着纱灯,关了门,她朝后院走去。 后花园风景极好,只可惜她这几日一直无暇欣赏,反正青镜院已经回不去,倒不如趁着月色在花间亭休息片刻。 第41章 明镜高悬(十三)月夜 月色清辉静悄悄地洒在院中, 后花园清幽平静,干脆将宫灯熄灭随手放在一处花坛上,苏蔷伸展着臂膀漫步其中,闻着花草香气缓缓朝着花间亭而去, 只觉身心舒畅,连日来的疲倦也去了几分。 曲径通幽,花间凉亭, 细水长廊百转千折, 夜间的后花园别有风味。 明镜局许多人都有在午时暮晚来此小坐畅谈的习惯,三五成群, 或看书赏花或低声细语,甚是怡情悠闲。她初来乍到, 明镜局中除了大衡之外几乎都对她疏离孤立, 虽然没有闲情逸致来此闲坐片刻, 但却不由得感慨宫中果然等级分明, 明镜局的待遇远比浣衣局要优渥许多。在浣衣局时, 唯一能歇息的地方也唯有寝居, 而为了避免遮蔽阳光, 莫说院中, 连附近都不见一棵高树, 到了夏日, 只怕会炽热无比。 思及织宁她们,苏蔷免不得忧伤。 自从来到明镜局,一日所说过的话不过寥寥, 而她也并非遗世独立的仙人,唯留自己一人时也难免心生孤寂之感。 不知不觉中,沿着花间小径已靠近花间亭,突然,苏蔷脚下蓦地一顿,瞬间警惕。 她竟听到了隐隐的闷哼声,似是因痛而发。 迟疑片刻,她放轻了脚步,继续向前。 拐角处有处长廊,向北的尽头便是几处花间亭,而那个声音显然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借着月光,她站在小径的长廊入口,向北探身望去。 最近的凉亭里,石案上放着昏暗的宫灯,有个模糊的身影坐在石案前,闷着痛哼声退去了左肩上的衣裳,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个并不大的火把。 眼看着她将火把凑到了左肩上,苏蔷细看之下,不由得惊呼一声。 火光照亮了那人从左肩再向下的大片红疹,触目惊心。 几乎同时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那人一惊之下,动作利落地将衣裳拉了上来,脚下似是生风一般,片刻间便掠到了她的眼前。 苏蔷惊魂未定,忍不住后退两步,但还是认出了眼前人,不由得一怔:“吴蓬?” 将手中的火把向前凑了凑,吴蓬微眯了眼睛,似是十分吃力,但显然也认出了她,原本狠厉愤怒的眼神渐渐收敛了锋芒,却没有消减半分,而是悉数藏进了眸底。 触到她在灼灼火光下的眸光,苏蔷蓦地心惊,半晌没有回神。 直到吴蓬转身,到了凉亭下灭了火把提了宫灯欲离开时,苏蔷才想起了什么,忙向前赶了上去:“吴姑娘,你方才是不是想用火疗伤?” 却并没有打算与她多言,吴蓬脚下未停,继续向前,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愈发寂寥。 见她如此,苏蔷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想到自己那年在去府衙的路上也曾生过红疹,若非被一位心善的老乞丐用土方子医好,只怕早晚也会伤及皮肤,恻隐之心一起,便略抬高了声音道:“你若是再往前走,我明日便将此事告诉你们门主!” 她已算是重病,却趁着深夜一个人躲在后花园以火止痛,定然是不愿被旁人发现。 果然,吴蓬虽又向前走了几步,但还是停下脚步,眸中尽是不甘与愤懑。 许是因为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苏蔷虽觉得她的目光凌厉如刀,却不再有方才那片刻间的惊惧,倒对她能强忍疼痛而多了几分怜悯与敬佩。 看那片红疹应是已经生出了些时日,可白日里却不见吴蓬有半点不适,心性如此坚韧,实在难得。想当年,自己只是手臂上起了巴掌大的一片,她便痒痛难耐,若非那个老太公从旁阻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