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氏与一名宫婢正扶起苏晋要喂药,见了朱南羡,忙不迭上来参拜,朱南羡抬手将她们一拦,默不作声地看着苏晋将药吃了,命秦桑于外间的桌案上研好磨,折去那里批阅奏折。 一本奏折批阅完毕,朱南羡似是想起什么,唤来方才那名内侍问道:“应天府衙那两人可还等着见苏侍郎?” 内侍道:“回陛下,正是呢,那二人听闻陛下来了,不敢再坐,换到了栀子苑的廊外站着,陛下可要奴婢去将他们打发了?” 朱南羡提笔沾了沾朱墨,道:“这两人朕知道,让他们进来。” 却说来探望苏晋的这两人正是原先与她一同在京师衙门任职的周萍与刘义褚。 当年朱南羡为跟着苏晋去京师衙门,还自称是金吾卫统领南皑糊弄过周萍。彼时周萍还道苏晋是哪来的运气,竟有幸结识亲军卫的统领大人,后来才知这南皑竟是堂堂十三殿下,如今已做了大随朝的新帝。 周萍与刘义褚跪拜过朱南羡,得听到一句“平身”,退到一旁垂首站着,连眼都不敢乱看,都莫说进内间里瞧苏晋了。 朱南羡抬目扫了他二人一眼,一面自奏本上题字,一面道:“苏时雨刚吃过汤药,医正说那药化淤助眠,朕因此没让你二人进去。” 竟是在与他们两人解释。 周萍与刘义褚忙不迭又躬身拜下:“陛下哪里的话,是微臣来得不是时候,搅扰了侍郎大人歇息。”他二人知道苏晋与当今这位陛下相交匪浅,但心中仍旧惶恐,又赔罪道,“照说臣二人官职卑微,不该进宫探视侍郎大人,但侍郎大人与臣等确是旧交,这么些年交情仍在,听闻他受伤,臣等若不来亲自看看他,心里实在过不去,还望陛下饶恕臣等逾礼之罪。” 朱南羡听了这话,搁下笔:“无妨。”又看向周萍,“你说你与苏时雨是旧交,可是一早就与她结识了?” 周萍道:“回陛下,微臣与苏大人是景元十八年恩科的同年(注),当时他是杞州解元,年纪是同科举子里最小的一个,还不到十七,文章又好,因此有些名气,臣这科的人都知道他。” 他说着,抬目看了朱南羡一眼,见他正听得认真,于是接着道:“臣是个庸才,做到举子已是造化,但时雨不一样,他的天资真是万万里挑一,殿试的结果出来,果然是二甲头名进士。”周萍说到这里,却是一笑,“不瞒陛下,当时臣知道时雨只是二甲头名,还替他打抱不平过,觉得以他的才气,怎么都该是状元才对。” 朱南羡也是一笑。 这事他后来听张石山说过,那年的状元原本定的就是苏晋,后来他父皇看了眼苏晋的年纪,生生吓了一跳,怕此子锋芒太过反招横祸,压到了第四,褫了他前三甲的荣光。 “可惜世事弄人,时雨入了翰林不久,因一桩小事险些丧命,后来被降职到一个偏僻县里任典史,还好有云笙,就是时雨的一名至交故友,晁清晁云笙陪着,直到隔一年,当地的巡按御史查官员任免名录,这才将时雨调任回原咨文上写的松山县任典薄。 “他一到松山县便帮县令大人破了两桩悬案,得县令大人赏识,两年后,写了一封信回京师,说这样的人放在松山县实在大材小用。应天府尹杨大人于是拿着这封信去找了吏部,找了都察院,没过多久,时雨便从松山县又调回了京师。 “后来的事陛下您想必知道,时雨回到京师衙门做了年余知事,景元二十三年仕子闹事前,都察院的柳大人曾委他重任,随后他得柳大人赏识,入了都察院,就此一路升任至如今的刑部侍郎。” 朱南羡安静地听他说完,问:“她从前在京师衙门,常与你们说话吗?” 刘义褚道:“回陛下,苏大人平日里话少,但臣等若将街头巷末听来的一些趣闻轶事拿来与他闲磕牙,他也是爱听的,时不时还论道一两句。” 朱南羡又笑了一下:“你们若无事,日后便进宫来陪她说说话。”随即看向一旁的内侍,“日后他们要来,不必拦了。” 周萍与刘义褚互看一眼,诚惶诚恐地拜下道:“多谢陛下,臣等下回进宫一定挑好时辰,绝不打扰了苏大人歇息。” 他们这番既得了圣上恩典,自是不当再与朱南羡再同立一室,谢恩过后即刻告退。 两人刚出了栀子堂,迎面撞上一名青衣皂带,眉目清冷的人。 正是柳朝明。 如今先皇新丧,满朝文武都着青衣上值,柳朝明听到道旁有人向自己参拜,顿住脚看了一眼,认出他二人是苏晋京师衙门的故旧,说了句“免礼”,收回目光往栀子堂里去了。 因朱南羡在栀子堂安插的内侍宫婢很少,他一来,又都进了堂里伺候,柳朝明进了堂内才看见坐在书案前的朱南羡,愣了一下,合手拜道:“不知陛下在此,臣进来时未着人通传,疏忽大意,请陛下恕罪。” 朱南羡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