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不上这份倒霉。 便是如此,朝中王公也只当他空生了一张脸,并不放在心上。 这便是新旧势力之不同。 陆观颐只消提“重骑兵”三个字,窦向东与管平波立刻心生警觉,而陈朝的王公们天天看着孔彰在眼前晃,都想不起重骑兵到底代表着什么。 被叛军搞的焦头烂额的朝廷,忽闻大捷,欢喜之余又生出了许多别样心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圣上亦既是喜悦,又是担忧。 孔彰如此战斗力,又与西姜单于亲密,恐难有忠心。 一面下令将陆氏诰命封至正一品,封赏无数;一面暗中调度,秘密监视陆氏祖孙。 朝中隐约有了命孔彰班师回朝的声音,然而叛军岂是一次就可解决的?圣上心如明镜,知道以河东郡的模样,若想平叛,唯有屠杀。 人死的差不多了,重新迁徙别处的无业流民种地,方可保几地太平。 故喝止了朝中杂音,装出一副溺爱孩子的好岳父模样。 同时,孔彰捷报越多,晋王声势就越盛。 太子恨的咬牙切齿,偏自家没有个这般妹夫,奈何不得。 朝中那起子中伤孔彰的人,很有些是太子的党羽。 太子也不由庆幸孔彰为异族,虽然圣上面上不说,心里到底有怀疑。 此刻需用他平叛,自是千好万好。 待到叛军荡平,再下黑话,一准能折掉晋王的臂膀。 朝中心思各异,对前线孔彰的支援倒是挺齐心。 河东太近,叛军在直隶被拦截,真是险些打到了家门口。 然而物资过了蠹虫的手,哪有不刮层油的?怕晋王恼怒,不肯怠慢孔彰,就问下面多要。 地方官掘地三尺的收军饷,当然十分辛劳,茶钱酒钱少不得捞上两个。 压力层层向下,倒霉的自然是百姓。 北方糜烂,南方赋税愈重。 首先崩溃的是中南地区最为富庶的鄂州郡。 今年老天赏脸,风调雨顺。 眼看着熬过了青黄不接,到了五月。 玉米的丰收近在眼前,蛮横的税官却如恶鬼降临。 佃农自不消说,富农、小地主亦只得含泪拿着即将丰收的田地作抵押,问豪强借贷,以交税款。 一郡钱粮供不起贵人挥霍,榨干鄂州后,苍梧紧跟着陷入了绝境。 月朗星稀的夜,管大伯带着妻儿与老母,狼狈的在山间奔逃。 此刻夜里的豺狼虎豹,都比要账的来的温情。 去岁冬天,管钊与管平波冲突受伤,借了高利贷医治。 不识字的管奶奶心疼孙子,也不看契,胡乱按了手印,至此管家永无宁日。 一大家子没日没夜的劳作,对佃农也毫不留情。 最后把管平波父亲留下的房子与田土全卖了,才将将凑足钱赶紧还了账。 还没缓过气,朝廷税官又至。 早被高利贷犁过一回的管家,哪里还凑的出半个钱?刘大户洋洋得意的叫他们拿土地抵押,才被高利贷坑过的管家如何不知抵押早晚会变成贱卖?利滚利下,卖尽了家人,也未必还得起。 曾经冷眼看着管平波挣扎的族人,再一次的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指责管大伯坑害侄女,实属报应。 没有人伸出援手,就似当日他们指着管平波道,伯父嫁侄女天经地义一样。 乡间总是有各种道德,各种借口,置身事外。 管家曾经,也是阔过的。 不然送不起孩子读书。 一百亩良田,兄弟各占五十。 五十亩,站在田埂上望去,好大一片。 管平波,着实,也算地主出身。 管大伯是勤劳的,便是管奶奶,手上也没闲过一日。 纺纱织布打络子纳鞋底,劈柴烧火煮饭喂猪,五十多岁的人,所有家务不肯假手他人。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