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珩拧着眉,听邹明报告验尸情况。他心里已经有了些大致的脉络,要想彻查赵永康一看,当时在宫中的妃嫔都要查问,那么首当其冲之人便是邵文淑。只是邵文淑如今已经发配回豆大点的封地,已经削了邵元冲的兵权,若是在因为赵永康一事把邵文淑带回长安调查,恐怕会让邵元冲心怀怨怼。尉迟珩有削藩归拢军权之志,邵元冲为了救回爱女,自愿率先奉上军权解甲归田,全天下的节度使都在看邵元冲的样板,此时宜静不宜动。 尉迟珩让邹明暗中监视护国公谢玄龄,至于赵永康一事暂时交由宫闱局查探,赵永康生前见过什么人,办过什么事,都要查个巨细无遗。他大抵清楚,此事十有八九与邵文淑脱不了干系,但是人走茶凉,眼下不是追究她的时候,唯有尽一尽人事。 他托着沉重的额头,回忆起这段惊心动魄的日子,辗转在皇位上,虽然不必行军打仗,却比行军打仗更加凶险万分,人心隔肚皮,庙堂上各个都是忠君之事,国之肱骨,私底下安的什么心他要推测万千。 为了怕后宫纷争起风云,他表面上疏远琳琅,却还是让她置身陷阱。后宫立妃三人,其余招容、昭仪之流都是低等女官,居然都能泛起暗涌,这是让他始料不及的。如今邵文淑已除去,只盼着后宫能够风平浪静,让他安心处理前朝收归军权之事。 黄昏落雨更添凉,蓬莱殿烧起了炭火盆取暖。琳琅穿了一身缠枝花贡缎云裳,配了月白点缀碎花绣裙,端坐在书房中抄写佛经,蝇头小楷工整秀丽,一笔一划抄写着超度亡魂的佛经。 静如端了燕窝进来,琳琅头也不抬,让她搁在一旁。静如不忍心她抄坏了眼睛,挑了挑亮灯芯,烛火又明跃了几下。“主子,您若是怕赵御医走得不体面,轮回投胎不顺利,大可以请高僧做场法事超度,何苦抄这么多佛经,劳损自己的精神。” 琳琅搁下笔,伸了个懒腰,说道:“此事暂时不宜追究,本宫猜想皇上不会张扬赵御医之事。请高僧做法事自然是不可能了,本宫唯有尽点心意,希望赵御医早入轮回,下一世平平安安。” 静如似懂非懂,问道:“您不去求求皇上,好歹给赵御医一个体面。” 琳琅摇了摇头,自她家破人亡之后,她便知道凡事不可随心所欲。尉迟珩让她不要插手赵永康之事,她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的意思。赵永康死在皇上落毒案之前,若要追查,首要提审之人便是邵文淑。念在邵元冲的份上,邵文淑不作追究,发配封地,眼下的风平浪静,绝不能由她来掀起波澜。 她开解静如道:“两者权衡取其轻,这个道理,身为帝王必定比谁都懂。” “那咱们就只能这么算了。”静如再不赘言,静静给琳琅锤锤肩膀松松筋骨,她的主意大,定下了不能改,劝不动,只有替她分分忧。 窗外滴答滴答缠起了雨丝,一缕缕的更添了寒意。静如劝琳琅道:“主子,天色已晚,明日再抄便是,早些休息,您不休息,肚子里的小皇子还要休息呢。” 琳琅揉了揉太阳穴,抬手转了转手腕,搁下笔眺望了会儿格子雕花窗外灰黑的夜晚,“皇上许是政务缠身,这会儿应该不会来了。静如,你回去歇息吧。” “谁说我不来了?” 尚未见人,却先声夺人。 尉迟珩撩开厚重的布帘子,探出半身锦绣金龙朝服,英姿勃发,玉山挺拔,红烛摇曳中,照样是谪仙似的人物。 琳琅正要起身相迎,三个月的身子突显笨重,腰肢不自觉折了下,这可把尉迟珩和静如吓坏了。他大步流星上前扶着琳琅就往怀里搂,呵护地小声训斥。“你可仔细些,眼下你的身子最重要,别再大大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