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喝酒,只是因为在下身体不好,酒对于你们来说是忘忧物,对我却是穿肠毒。九渊你对我的误会实在太深了。”崔景深有些疲倦地扶了扶额头:“当年陛下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就绝口不提立男后之事,我也觉奇怪,只是为国为民为陛下计,都是件好事,所以我自然要描补一二,严禁有心之人故意引陛下再想起伤心事。或许这样便叫卢相有所误会。但陛下失忆之事乃是天意,并非人为所能及,更不是我崔某人的作为。” 卢恒若是肯信他,早就信了,他二人也不至于产生隔阂。此时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真的忘记也罢,被你哄骗甚至下药也好。陛下总有记起来的一天,到那时,陛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而且黑骑军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他们的大将军,未必肯善罢甘休。明面上看似一点动静都没有,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我言尽于此,崔相好自为之吧。” 说完卢恒就离开了,留下崔景深独个坐在昏暗的酒楼里。沉默地看着青绿的天色一点点被染黑,崔景深突然端起酒杯,一声不吭地将杯中忘忧一饮而尽。 即便知道这酒对于他的身体是穿肠毒药,却为了那一时片刻的欢愉,心甘情愿地透支着生命。 第123章 转眼到了第二日,楚昭按照苏溪给排好的日程表,来到翊坤宫淑妃的住处。 淑妃就是陈参的妹妹陆三娘。生的皇子已经四岁了,楚昭却没见过几面。 ——四年前楚昭刚坐上皇位,境况实在很艰难。翻过年从正月开始,宁城,晋阳便报灾荒,一直到六月,青州、陇西、肃州许多地方旱得寸草不生。陇西尚有兵祸未歇,若不是楚昭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忠臣良将,韩起又表示他在西北带领军队以战养战,不需要朝廷提供任何粮草,只怕这个坎儿就要过不去了。当时朝野上下对韩将军赞不绝口,谁知道这道奏折却在两年后成为黑骑军唯一败绩的由头。而韩起的名字也几乎成了大楚朝廷的一个禁忌。人走茶凉这种事,在官场上也并不罕见。 即便如此,到元嘉元年五月间,楚昭也不得不下了罪己诏,尚书崔景深也跟着上折子自陈引罪,求皇上革职以顺天意。闹腾不休的世家这才有所收敛,但还是坚持要让淑妃带着皇子去南郊斋宿。 为了安抚大臣,楚昭不得不让步,谁知淑妃刚走,天下便接连下了几天大雨。民间便渐渐有些不好的传闻,天师道趁机起来说淑妃是灾星,否则怎么会她一走天就下雨呢。甚至有传言说小皇子不是今上亲生的。之后小皇子和母妃就一直留在南郊上方山行宫里。 就连崔景深,王若谷等大臣都决口不提让淑妃回宫之事,楚昭在接到小胖吭哧吭哧从西北带来的一封长信之后,也不敢多言。这事便这么耽搁了,小皇子一直到四岁都长在宫外。 虽然这位小皇子的身份是个秘密,但是对于当年跟在楚昭身边的明堂核心人员来说,基本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忠心于楚昭的大臣正是因此才不同意将小皇子养在宫中——便是亲生也常有父子相残之事,养子养子迟早养出祸事。说来说去,群臣内心深处,到底还存了逼楚昭大婚的意思。 这一次淑妃能回来,还是沾了太皇太后李氏的光。李氏虽然瘫痪在床,到底还活着,今日是这位太皇太后的七十整寿。再者说,天子大方仁厚,把喻王府里的弟弟以及侄儿都接来了宫里,淑妃和小皇子自然也该回宫一家团聚。借着这么个由头,楚昭才得以把明面上的妻儿接回宫中。那楚客自视甚高,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听上去楚昭这皇帝连妻儿都罩不住,实在有点凄惨,未免叫人疑惑楚昭这皇帝的权威何在。殊不知天家无私事,本来前朝后宫就是连在一起的。若是后宫跟筛子一样,这皇帝对朝政的掌控能力也叫人怀疑。楚昭能够硬扛着四年不选妃,没有让臣子插手半点后宫之事,淑妃和小侄儿虽然养在宫外,却平平安安的,已经算是很了不起。 起码大楚历代帝王还没有人能达到这一点。 如今既然人接回来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