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楚旦被贬后三日,就有巡按御史钟绍京突然上疏一道,直斥安乐郡王“嗜利刻害,及长,多不法,且淫虐,纵婢妾残害乡民,桃花坞别庄常有死尸抬出,有司莫敢止。” 楚昭尽量避免宣传富贵长寿糕一事,以免有人好奇之下去吸食,所以钟绍京对安乐郡王这一项罪过便模糊处理了,朝臣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毕竟皇族本来就甚是荒唐,想一想当年的蓝田王,打死个把下人奴客,不过是寻常。如果仅此而已,安乐郡王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顶多称不上贤王,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沽名钓誉,叫人不齿罢了。 可接下来久未上朝的御史中丞谢棠的折子显然就戳中了楚旦的死穴——安乐郡王常结交豪强,纵其外室私贩盐铁滇马。连带将安乐郡王宠妾灭妻,“狸猫换太子”、迫害王府奉承正谢南的事情,一并举报。 顿时,朝野一片哗然。 除开特别拎不清的,其实大部分朝臣都认为楚旦活着唯一的作用就是给皇家生产后代。毕竟当今坚定地不肯选秀,还搬出些命理之学来搪塞,说是三十岁之前不能娶妻,否则有血光之灾。大臣也只能眼巴巴将他看着而已。 虽然很想,但是群臣并没那个胆子强迫皇帝娶自己女儿,等多哭两声旁敲侧击一下,楚昭不愿意,谁也不敢强求。好在楚昭早就放出话了,实在不行,在侄儿中选个继承人也一样。群臣便把眼光投到了楚旦等人身上。一时这几位在皇位竞争中的失败者倒炙手可热起来。 楚旦也算尽职尽责,在王妃肚皮不争气的前提下,一房一房地往屋里抬人,雨露均沾,昼夜耕耘不缀,很快就捷报连连,给皇室添了丁口。群臣听说,难免喜上眉梢,巴不得楚旦再多生几个给皇位多添几道保险。 悠悠万事,独此为大。 因此,对于楚旦沽名钓誉的行为,手握实权的朝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随他去吧,万一心情不好生不出娃怎么办?纵然有个贤王的名头,在今上如此强势英明的情况下,所谓贤王云云也不过是自己哄自己开心罢了,真论起来也无甚大用。也就是张英那等对时局没有全面认知的闺阁女子,才会因贤王的名头而沾沾自喜。 如今这豢养起来生小皇子的楚旦居然妄图用外室子充作嫡子,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留着你有什么用!群臣登时怒了。 外室子是什么东西?连庶子都不如,根本无法验证血脉的野种。楚旦这个行为,往小了说是宠妾灭妻,乱家乱族,往大了说就是混肴皇室血脉,颠覆大楚江山。 这下可是严重了,楚昭先命御史中丞谢棠去督办此案,查抄安乐郡王府。后来楚客说这等大事不可由一人做主,且谢棠与侯夫人有亲,恐怕不能秉公处断,楚昭便又加了大理寺卿魏永之和刑部尚书方子安,因楚客自告奋勇,楚昭便也点头应允了他。 方子安和张庭是同年,魏永之为人端方,楚客是皇族中人,用他们去查案子,朝中诸人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在楚昭这边已经决定要查抄郡王府的时候。楚旦那边也并没有坐以待毙。 楚旦自年前称病,已是两月有余不曾上朝,此时聚了一群人在那里设宴饮酒。对面水榭中家养的女乐在台上起劲地吹拉弹唱,台下的池水结了冰,有女子在冰上舞蹈,白雾缭绕,恍如仙境,可是大家都无心去看,晾他什么仙乐也充耳不闻。 楚旦,徐姜,邓成,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任着虚职的世勋贵胄,个个熬得眼圈通红,但却毫无倦意——形式急转直下,徐家偷偷入京的死士遭到暗门追杀,铺面生意又遭到极大打击。原本用药控制住的几大要员偏生在这个关头被楚昭调去外任,或者干脆上折称病。 楚旦心急如焚,如今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倒是他身边最受宠爱的玲珑夫人仪态娴雅的坐在屏风后面,一边抚琴,一边静听众人议论。虽然不发一言,众人却都不敢轻视于她。 崔彧轻摇羽扇,首先开口道:“从宫里传出的消息看,楚昭手下的势力大部分被他派去了西北,剩下的也都投入禁烟行动之中去了。福兮祸之所伏,虽然夫人失去了一个财源,却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号为玲珑夫人的英娘停下手中的琴,淡然附和道:“虽然论起武力,我们这方一向不如今上,但现在原本护卫今上的墨门强手大半私自去了北边,寻他们的矩子去了,便给我们可乘之机。而今上手中现有的势力大多忙着禁烟,或者抓捕我们留在张家老宅中的人,连天枢等人也时常被派了出去,那么也就表明对皇帝本身的防卫必定比平常薄弱不少。如果倾己方全力,成功的机会是相当大的。而假若成功的话,便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王爷登上宝座了。” 楚旦听了一震,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想法日益在他脑中鲜明:m.Dd-NeNg.COM